晏珩西在法国待了很久,久到年假结束的前两天才匆匆乘航班回去。
飞机落地国内的一瞬间,法国街头暖洋洋的阳光瞬间远去。海市的冬天很冷,冷风混着水汽,潮湿得要钻进骨头里。
晏珩西先回到枫蓝湾,托运的画还没到,他鬼使神差地上网搜索了购买画作的信息,发现真品收在诺顿·西蒙博物馆的馆藏里。
几乎可以毫无疑问地断定,他花三十万法郎买回来的画是赝品。
晏珩西不死心,又把画送到专家面前鉴定,得到了确实的结果。
听到结果的时候,晏珩西几乎要笑出来,觉得自己去旅游时可能灵魂出窍,才会信画廊老板的话,画作是真品。最可笑的还是自己,竟然会信不切实际的价值论。
从小被骗到大。
画作被送过来之后,晏珩西不仅没有扔掉它,反而重新修缮了边框的装裱,挂在他房间里,一起床扭一扭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这位置如此醒目,叫他不要忘记,这世上许多东西都能以假乱真。晏珩西抚摸着这幅千里迢迢买回来的作品,再看只觉得画面上独占艳姿的郁金香刺眼得过分,明明是一枝独秀,还要拉上群绿作陪,像极了他父母之间的虚情假意的婚姻。
晏珩西的印象里,父母总是很忙,却从来不会忘记他的生日,也不会缺席学校的家长会,周末时记得带他出去玩,去游乐场,看演奏会,他就总是能随随便便原谅父母说的,下次。
下次去接他放学,下次教他弹钢琴,下次陪他搭乐高。
说了很多下次,没有一次实现。
晏珩西越长越大,被父母糊弄得多了,也就明白了“下次”是什么意思。虽然父母不常陪伴,所幸小少爷衣食不缺,家庭和睦,只是少受管教,因此长到十二岁,也只是性格散漫了点,无伤大雅。
变故发生在晏珩西十二岁那年。
天气热,晏珩西不想闷在教室里,想回去玩他新买的psp,就翘了最后一节课叫司机叔叔来接他回去。小少爷的事情主人家一向不多管,司机自然也不好插手,依了晏珩西的请求把他送回半山别墅。
晏珩西到家,就蹬蹬蹬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拿起psp开始玩游戏。玩到一半,楼下传来汽车驶来的声音,晏珩西探出头一看,果然有辆汽车驶了进来,以为是晏辛图或者程郁回来了,当下就放下游戏机,蹬蹬蹬地跑下去,要把大人拉上来一起玩。
小孩冲到门口,刚开口要叫程郁,声母就卡在喉咙里,难以说出口。
他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在亲吻他的母亲。
不是贴面吻,也不是手背吻。
是嘴唇对嘴唇的亲吻。
吻完以后,对面的男人还帮程郁把落下的头发别到耳后,一抬眼就看到了晏珩西。
程郁看男伴突然停住,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时,也看到了门口小小的一个晏珩西,表情一怔,然后转过去又和男人说了几句话。
晏珩西听不清程郁说了什么,但看她的表情应该是很温柔的,就像很久以前哄他睡觉一样。
送走了年轻男人,程郁回过头没事人一样牵起孩子的手,说:“晏晏,天气这么热,我们快点进去吧。”
晏珩西却突然甩开母亲的手,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程郁手撞到门框上,有些疼,还是弯下腰轻轻晃了晃晏珩西的手,问:“我们晏晏怎么了啊,在跟我发什么脾气呢?”
晏珩西抬头和程郁对视,满眼的不平和委屈,说:“我今年十二岁了。”
程郁不明所以,晏珩西愤怒地从母亲手里抽出手,大声叫道:“我知道你和刚才那个人在做什么!”
“你背着爸爸在出轨!你爱上了别的人!你还让他送你回家!你是不是还要跟他一起走,有了新的小孩就不要我了!”
程郁听了,忙为自己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宝贝,我和你爸爸之间……是有些问题,但那称不上出轨,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你这么说让我很伤心。”
“骗子!骗子!你是大骗子!我才不要相信你!”晏珩西一下子推开程郁,一边哭一边从门中间跑了过去,上楼就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哭,哭着哭着脑海里浮出更多相似的场景。
也是在半山别墅门口,晏珩西撞到过几次程郁和不同男人的亲昵举止。当时年纪小,看到两个人站得近也没有多想,傻兮兮叫了程郁的名字,他没有多问,程郁反而会多解释,说,刚才旁边的叔叔是我的朋友。
现在想起来,晏珩西哭得更伤心了,原来程郁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骗他。
当天晚上,晏辛图也回来了,管家催了好几遍,晏珩西却迟迟不肯出来吃晚饭。程郁有些担心,正要敲响房门时,晏珩西从里面出来了。
小孩眼睛红红,鼻子也红红,眼里还有亮晶晶的湿润,明显刚哭过一场的样子。
“晏晏……”程郁伸手要去摸摸晏珩西的头发时,又被人一手打开。
晏珩西一声不响地下楼。
来到长桌上时,晏辛图瞧见孩子哭得脏兮兮的样子,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啊?”
晏珩西不说话,看了程郁一眼,闷头一勺勺地扒着饭,期间程郁给他乘的汤一口都没喝。
程郁这边给晏珩西夹这夹那的,晏辛图也关切着对程郁说:“光顾着晏晏了,你还没怎么吃呢。”
程郁说不要紧,晏辛图又开始说别的,从刚拍来的翡翠项链,到下周出海用的航船,都是要送给太太的礼物。
父亲在母亲身上倾注的心意让晏珩西感到崩溃,他满心为晏辛图感到悲哀,却不知道如何把罪状宣之于口。
直到晏辛图说,知道程郁在做公益,要以程郁的名字捐赠五十所希望小学,鼓励学生成为像他夫人一样出色的女性,晏珩西终于忍不住了了。
十二岁的少年一下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晏辛图被他惊到,却并没有责怪他不好好吃饭,只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了?”
晏珩西想要回答,中间被程郁打断:“可能是坐久了。这孩子游戏机玩一天了,要起来动动。晏晏,没事了就坐下吧。”
程郁要拉着晏珩西坐下,却一下戳中他的愤怒。他恨自己的母亲怎么可以这样事不关己,没心没肺,对着程郁怒目而视,随即转向晏辛图。
“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晏晏!”
父母的声音同时响起。
“程女士是你妈妈,是我太太,我理所应当要对她好。”
“她不配。”
“晏晏。”晏辛图制止道,语气稍微严厉了些,“这是你应该对妈妈说的话吗?过去,跟程女士道个歉。”
“我不要!”晏珩西气父亲比他还愚蠢,情绪失控,一股脑地把今天看见的事情说了出来,“她背着你出轨!今天,就在这里!还和一个男的嘴对嘴亲,她不配当我妈妈!不配!”
“晏晏!”晏辛图摔了筷子,厉声斥道,见小孩哭得可怜,软了口气,“这件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你妈妈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听话,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管。坐下来吃饭,嗯?”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和她待在一起!”
晏珩西推开椅子要跑,手腕突然被旁边一直沉默的女人抓住。
“晏晏。”程郁落语轻柔,笑容却十分冰冷,道,“你说得对,你已经十二岁,是个小大人了,有些事情确实也应该告诉你。你今天看见的那个人,是我今年的第八个情人……”
“Leah。”晏辛图叫程郁的名字,皱起眉头看着她。
程郁只是笑笑,红唇轻启:“慌什么。他总要知道的。”
“程郁。”
“晏辛图。你没资格来阻拦我。”程郁冷道,转过头对着晏珩西,眼里闪着扭曲的恨意,“不仅我在外面有男人,你亲爱的好父亲,晏辛图在外面也养了不少女人。知道为什么你从来没撞见过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因为他从来只在悦笙酒店的专属套房里开房!”
程郁说到一半,从身上摸出烟和打火机,哆嗦着点燃了烟头。
“我和你父亲一直都是这种开放性关系,从你出生时就开始了,谈不上出轨不出轨,毕竟我和他都心知肚明。婚姻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们选了比较特殊的一种而已。”
“但是晏晏,我们都是爱你的,以后也不会有别的孩子。所以,这件事就过去了好吗?”
晏珩西被震惊得无以复加,早已泪流满面,只能呆呆地看着程郁的脸,看她嘴唇张张合合。恍惚间,面前伸来一只指甲鲜红的手,晏珩西猛地把手打开,喊道:“我不信!你们都是骗子!”转身跑回房间。
身后响起男人和女人争执的声音,小少年捂住耳朵,还是有碗碟碎裂的声音尖锐地刺进来。
楼下动静很大,噼里啪啦的声响像阵小风暴。晏珩西躲在被子里,仗着父母吵架的动静放声哭泣,眼泪和汗水沾湿了头发和睫毛,流得枕头湿了大半。
一家人没有好好吃上一顿晚饭,反而吵了大半个晚上的架。
夜深人静,晏珩西饿着肚子,缩在床边,无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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