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琛视力很好,目光一下就落在了沙发上的人影上。模模糊糊的光影中,男人身上丝滑如水的衬衫像湖心闪烁的粼粼月光,皎皎生辉。
韩琛走过去,开了盏柔和的落地灯。
灯亮起来的时候,晏珩西也像被光亮点着了,动了动手臂,随即醒了过来,抬头望向韩琛。男人怕凉,韩琛在他睡过去之前扯了块毯子披上,起身时就见毯子边缘滑到了男人肩膀。韩琛伸手拢好,猝不及防对上的眼睛惯来多情,见过桃花无数,连刚醒来时都是一副邀人来吻的模样。
韩琛心神微动,一瞬间看见了黑夜的样子,开口欲问。
“为什么……你住的房子里,不开窗户?”
韩琛一口气把放在心底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这回轮到晏珩西沉默。男人的脸被阴影根深地遮了起来,韩琛看不清对面的脸色,却觉得他应该皱着眉头不高兴了。
韩琛本来就是一时争执脱口而出的话,冷静过后,自觉得不到晏珩西的回答,正要踩下离合时,身侧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和他想的一样,晏珩西眉眼沉沉,堆满了不愿意透露往事的晦暗,斟酌着开口:“你很想知道吗?”
韩琛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说:“不想。”
佛手柑的香气陡然靠近,晏珩西身上还扣着安全带,就这样撑着车座倾身挨近,定定地看着韩琛被注视得不自在的样子,看了一会儿又坐回去,对着前方车窗,开口道:“我原来不住枫蓝湾,和我父母一起住。你见过的,晏辛图先生,程郁女士,谢顶的中年男女里最好看的一对夫妻。”
说到父母,晏珩西扯了一下嘴角,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苦笑,接着说:“之所以搬到这里来,无非是原来的房子闹贼了。”
“我十六岁那年,一个很热的夏天,父亲和Leah都不在家里。我那时心情不好,又不想跟别人一起出去玩乐,想到了好久不弹的钢琴,也想学大艺术家,嗯……表达自我?”
“只不过我运气有点不好,不知道家里来了一个小偷,还刚好躲在琴房里。小偷被我撞见,动了歪心思,用药物把弄晕后,在房子里放了一把火。”
“那场事故里,原来住的房子被整座烧毁,我差点死在大火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和父母一起住了。我执意搬出来,美其名曰十六岁的人应该有更加自由的空间。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应该感谢这场变故,两辈人总算不用相看两厌。可能是因为愧疚,程女士和晏先生就这么同意了把我放养在外面。”
“枫蓝湾的房子是设计师全盘根据我的想法建造的。事后排查时,小偷疑似从琴房翻窗进来。你也知道,有钱人都贪生怕死。”晏珩西说到这,侧头看向韩琛,轻描淡写,“我也不例外。”
“我把原因都归咎于房子不够密闭,在重建时拒绝了任何关于明孔的提议。在这过程中,父亲和Leah进行了干涉。他们怕我长时间待在黑暗的环境里,心理健康会受到影响,多次找我沟通甚至叫停了房子的施工。结局是,我们双方各退一步,只在楼层顶开一条绕墙一周的窗带。”
“我住的房子里还是开窗户的,我的房间里有一扇顶窗。原来是没有的,Leah可能怕我不见阳光会发霉发臭,悄悄和设计师说了这个想法。”
“至于你的房间,”说到这,晏珩西神色柔和,还有点妥协的意味,说,“是我专门叫人来,给你开了扇两米高的落地窗。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从床到香氛,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韩琛明明只提出了一个问题,晏珩西却给出了很长的回答,语意详尽得让韩琛觉得他在做一道分值十足的大题。韩琛出神地想,晏珩西读书时成绩一定很好,所以就连他脱口而出的问题都能答得有始有终,全是重点。
“……没有。”韩琛没想到晏珩西会回答,惊讶之余有些无措。
“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现在该你说了,这几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不可以说没什么。”晏珩西抢在韩琛前面说道,“也不可以说和我没关系。”
拿来搪塞的话都被说尽,韩琛顿时成了个哑巴,故作强硬地回:“我有权保持沉默。”
晏珩西轻笑,低声说了句“小古板”,然后说:“不说就不说吧。先送我回枫蓝湾可以吗,韩先生?”
停车场里的对话像针缓冲剂。韩琛听到心里去了,回来后上网搜索了晏珩西说的火灾事故,浏览器里显示结果却寥寥无几。内容和晏珩西说得差不离,只提了小偷入室偷窃被撞,遂起意灭口,晏家的公子入院静养,所幸无人伤亡。
韩琛信了八九分的坦白,守了一两分的真心没给。
豪门秘辛,连报纸都避讳着只写了寥寥几句,晏珩西又怎么可能真的全盘托出,且无人提起犯罪人的去向。
韩琛想将此作为晏珩西示弱的把戏,可看到此时此刻的晏珩西,总会想起被困在大火里的少年。
从前困在火里,如今困在水泥墙里。
晏珩西的回答又给了他很多信息,比如他和家人不睦的关系,比如他独居黑暗的寂寥。
还有他只为他而布置的心意。
走进房间里,韩琛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房间的种种摆设。床很大,目测能睡三个人;窗户很大,高度在两米左右;灯具很多,从墙周的灯带到地灯,壁灯到床头灯,还有雕塑形的落地灯。晏珩西像是生怕他磕了摔了,房间里还铺了厚厚的地毯,赤脚走上去很舒服,桌椅柜橱更是陈列有序。
韩琛走近床头,拿起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罐子。
男人为他挑的香氛——沉静宁神的薰衣草。
放下香氛,韩琛注意到拉开一条缝的抽屉。按理说他的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放完东西不合好的情况少之又少。
拉开抽屉,韩琛一眼注意到了躺着的银色手镯。
周六那场大雨把韩琛从上到下都浇透了,他身上的穿戴也无一幸免。他和晏珩西怄气,洗完澡出来时才意识到银质物不能碰水,急急拿擦银布擦干净了,等手镯干透才放进抽屉里。
现在又翻出来,韩琛百感交集,一会儿想晏珩西强硬地给他戴上手镯后笑盈盈的夸奖,一会儿想狮子和麒麟保人平安的寓意。私心作祟,韩琛总觉得男人那么深的目光里藏满了欲言又止。
他三番四次地为他出头,又是礼物,又是照顾。两个人一起飙过车,在冷酷的月光下赤身裸体;也一起吃过饭,从白粥吃到西餐,白天吃到傍晚。青年和男人同过床,也吻过他的伤口。
他们之间有过无限贴近呢时刻。
韩琛对杜邢潇的话起疑。晏珩西不该是他口中的阴暗小人。他的玩弄也该和他这个人一样,明目张胆,无所谓遮掩。七年前的事情真有男人的手笔在,那也只能说韩琛运气不好,毕竟他们从前是陌生人,互不相识。
说来说去,还是身份差距罢了。
韩琛拿着镯子,陷入久久的沉思,直到手的温度把金属捂暖。
第二天一早,晏珩西没睡好,只披了件睡衣就下楼来找水喝。刚走下楼梯,就听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天气凉,该加件外套了。”
晏珩西一瞬愕然。
韩琛不做他说,只笑意浅淡地望向晏珩西。
我想相信你。
韩琛摸着左手上的银手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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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不完了写不完了,本来计划是写到破镜的,但是只写到了和好(慌张
内啥,如果俺足够勤快的话,开站那天我们可以直接大结局见(maybe?
第61章 戒酒
重归于好后,韩琛又开始了每天的养花日程。早上的第一件事从为晏珩西泡咖啡变成了去花房探视花苗的情况。
和晏珩西冷战的几天,韩琛没有按时每天到花房来,幸好只是落了一场雨,冷潮没有洇进来,小建筑里不至于温度骤降。等到韩琛来看时,已经有小小的绿尖开始冒头。
白昼越来越短,韩琛思索着将花盆挪个位置,好让种下去的花球可以充分受光。
花房占地面积不大,本来就只是设计师服务这座房子的主人,额外建造用来晒太阳的地方,落成时又移栽了大量花卉藤草,开花结果时绚烂得像伊甸园的极光。顶层又开了五彩玫瑰花窗,有光时整块室内地面被映成透明琉璃灯下的圈彩,斑斓灿烂,明明灭灭。
晏珩西人懒,开始还愿意来这处地方坐一会儿,拿着本不看的书,挡脸,挡光线,散漫地消耗一下午。后来没有人打理,活物和白壁一起荒芜,晏珩西也渐渐去得更少。
花草死完的第二年春天,晏珩西叫来人把花房清了个干净,几乎清空了这个地方,只有一把椅子,一张圆桌,孤零零地支在原地,玫瑰光圈像八音盒在盘旋。
韩琛养伤时闷在枫蓝湾里,左右也是闲着,在房子外随意走动时发现了这座花房,有了栽点什么的念头。现在再想到那时的心情,也许已经有了私心在隐隐作祟,想要植物代替他的根茎,不论盛开还是化泥,总有点存在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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