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渊轻轻挑了下眉,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五分钟后,宋郴又穿戴整齐回来了,面罩下的小脸惨白惨白的,声音都透着虚弱:“向老师,对不起,我…”
“没事,”向渊面无表情地拿起解剖刀,“你去把净化打开,我开胸腔,待会儿你来取肺部切片。”
于是接下来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宋郴被向渊嫌弃了无数次,光是“你们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就说了不下二十遍。
半小时后,向渊干脆利落地缝合了切口,将尸体抬回冷藏柜:“你把解剖台清洗干净,然后换一副手套。”
宋郴欲哭无泪:“还,还有啊?”
向渊摘了防毒面罩靠在墙上,抱着板子写尸检报告,眼皮都不抬一下:“想当少爷就滚回家去,我这儿不养闲人。”
宋郴立刻闭嘴,乖乖清洗解剖台。
写完报告,向渊把凌晨抬回来的女尸搬到了解剖台上:“行了,把面罩摘了吧,这个没那么大味儿。”
经历过高腐尸体的洗礼,宋郴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听话地摘掉了面罩。
向渊拍了他一巴掌:“鞠躬。”
两人一起向解剖台上的死者鞠了一躬。
宋郴不懂就问:“这是什么意思?”
“规矩,初次解剖前向死者鞠躬,表示尊敬。”说完向渊转过头,对宋郴森然一笑,“防止她晚上来找你。”
宋郴:“……”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两人一直忙活到中午,沈逸风从审讯室出来,听说解剖室那边还没结束,十分贴心地送来了午餐。
向渊正好给尸体腹腔缝上最后一针,凉凉道:“你饶了他吧,让他在这儿吃顿午饭,我怕他把胃吐出来。”
沈逸风失笑,把宋郴那份饭挂在了门把手上,向渊见状干脆放了人:“这儿没你事了,回办公室吃饭吧,下午写一份尸检报告给我。”
宋郴如蒙大赦:“没问题向老师!”
见这位新来的实习生可谓落荒而逃,沈逸风笑着晃到了向渊身边:“你觉得小宋怎么样?”
“挺懂事的,知道跑出去再吐。”向渊淡淡瞥他一眼,“叫的还挺亲切,你喜欢他?”
“哪能啊,”沈逸风笑的一脸暧昧,“我很专一的,只喜欢你。”
向渊拿起一把还没来得及清洗干净的解剖刀,轻轻敲了敲不锈钢台面:“上来,看在你我多年交情,允许你自己选,从哪儿开始剖。”
第4章 家属查岗
沈逸风没皮没脸的跟去了法医办公室,缠着向渊一起吃午饭。
“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了,是F大一位大二学生的女朋友,早上小李把人找来了,一上午除了哭就是闹,头疼。”
向渊听着他吐槽,一手扒着碗里的饭一手翻着尸检记录:“死者最后一次跟她见面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十点半,学校里有监控,死者确实从她的宿舍离开了。”沈逸风抽了张纸擦去向渊不小心蹭到脸上的油渍,“后街有一家小吃店的监控拍到了她十一点十七往街尾的方向走了,但垃圾堆是死角,没拍到。”
向渊没搭理他那点小动作,扭头问宋郴:“刚才拍的照片洗出来了吗?”
宋郴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拿起一沓照片,含糊不清道:“洗了洗了,都在这儿。”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向渊说着,冲办公室里的活动白板抬了抬下巴,“把照片贴上。”
沈逸风正要继续聊案子,向渊的手机响了起来。向渊注意力都在记录本上,看都没看就接了:“喂?”
晏深磁性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向渊,是我。”
向渊一怔,顿时打起精神来,又听到晏深说:“我上午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有接,出什么事情了吗?”
向渊飞快地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五六个未接来电:“对不起啊,我上午一直在忙,手机没带在身上。”
“没关系,”听到他没事,对方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我下午有两个会要开,六点去接你,可以吗?”
向渊咬唇看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照片,指尖敲了敲脑袋:“嗯…行,我尽量早点结束。”
“好,那,就先这样?”向来打电话想挂就挂的晏深第一次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挂断,“你记得吃午饭。”
向渊一笑:“嗯,你也是。”
见他挂了电话,沈逸风才幽幽开口:“谁啊?”
“家属,查岗呢。”
向渊冲他眨了眨眼,俨然一副开玩笑的样子。抬头见宋郴已经贴好了照片,向渊把饭盒收进垃圾袋里,擦了擦嘴看向宋郴:“宋郴,你来分析。”
宋郴背后一凛,触及向渊鼓励的目光后,小心翼翼道:“我怀疑,死者是溺死的…”
沈逸风一脸不相信:“溺死?”
“虽然死者颈部扼痕很深,但甲状软骨没有骨折,面部和颅部没有呈常见的青紫色,只能说明死者生前被扼伤,但不足以致死。”宋郴指着白板上的照片,“死者的呼吸道和肺泡中有少量溺液,硅藻检验报告显示硅藻含量极少,但学校用水应该都是过滤净化过的……”
沈逸风很显然还是不信,但还没来得及反驳,向渊已经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昨晚说的不太准确,垃圾堆虽然不是第一现场,但人确实是在这里死的。”
“这不是抛尸案,而是死者走到了这里,才突发窒息而死。”
……
讨论完案子,向渊将整理好的尸检结果递给沈逸风:“你继续去盯审讯吧,我要睡一会儿。”
沈逸风还惦记着刚才给向渊打电话的人,盘腿坐在地上,歪头看着长手长腿窝在沙发上的向渊:“我不能留下来陪你吗?”
“沈队,你好像很闲的样子。”向渊扯了扯身上盖着的警服外套,翻身背对着他,“高腐尸案的结果也在我办公桌上,你一起拿走吧。”
沈逸风还是赖着不走:“向渊,你有男朋友了吗?”
向渊疲惫地闭上眼睛,昏昏欲睡:“没有。”
确实没有。
仔细想想,向渊突然觉得自己蛮亏的。活了二十六年没谈过恋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嫁出去了。
后来沈逸风说了什么,向渊一个字也没听见,一觉睡了过去。直到下午三点,宋郴忐忑不安地把他叫了起来:“向老师,沈队叫您过去一趟。”
向渊用冷水拍了把脸,迅速清醒了过来,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沈逸风的身影从面前一闪而过:“出现场,走。”
十几辆警车呼啸着来到了城郊的一处废弃的化工厂,在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下面发现了一具尸体,右半边已经被烧焦,手指间全是黏连的组织液,腹腔被掏了个洞。左半边身子还算完好,但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天,身上密密麻麻地爬着虫子。
痕检已经在勘察现场了,向渊带着人走过去,宋郴看了一眼又要吐,向渊立刻拧眉瞪他:“再吐给我滚回家吐去!”
虽然现在已经入了九月份,但白天还是有些炎热。沈逸风也被这冲鼻子的味道熏得够呛,摁了摁口罩强忍反胃:“这地方没人来,不知道死多久了,一个小时前被一个捡破烂的大爷发现,给人吓得够呛,已经送医院了。”
向渊也苦着一张脸,掏出手机给晏深打电话,但不知道对方在忙还是怎么样,没有接电话。向渊无法,只能发了条消息告诉对方,自己今天可能又要加班了。
站在他旁边的沈逸风看的一清二楚,咳嗽一声:“怎么,现在出现场之前都得跟人报备了?”
“酸不死你。”向渊把手机收起来,没好气瞪他一眼,拉开警戒线进了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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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城西分局刑侦支队会客室。
李明霄给面前身份不明的高富帅倒了杯茶水:“您先坐,向警官还在忙呢,请问您是向警官的…”
晏深神情肃穆地盯着纸杯里漂浮着的一片茶叶,似乎在判断这茶水到底能不能喝,眼里隐隐有一丝嫌弃:“家属。”
“哦——好的好的,”李明霄狗腿地笑了笑,“我这就去帮您叫他!”
李明霄飞快地离开了会客室,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么低气压的帅哥。刚一出门,迎面撞上沈逸风,吓得他浑身一哆嗦:“沈队!”
“慌里慌张的,做贼呢?”沈逸风透过会客室的百叶窗,看向沙发上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这是谁,来认尸的?”
李明霄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您误会了,他说他是向哥的家属,来找向哥的。”
沈逸风眉心一跳:“向渊?”
“是啊,我正要去叫他呢。”
“去吧。”沈逸风略一点头,打开了会客室的门。
李明霄倒吸一口冷气。
那年轻男人一看就是个alpha,有钱有势,绝非普通人。反观他们沈队长,城西分局刑侦支队的风云人物,业界传奇,不知多少beta和omega为之倾倒。
两个alpha碰面,绝不会风平浪静。
正抽取尸体腹腔积液、弄了满手血污的向渊听说晏深来了,本来没什么反应,只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但一听说沈逸风也进去了,猛地抬起头:“他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