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够了!吵死我了!”兰晴用红指甲堵着右耳,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兰晴,”黎沃沉下声音,他一字一顿道,“你如果,知道梅丽的事情,请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后面的话自己不说,兰晴也能明白。
十四岁,那场惨无人道的“人类替换计划”,从怪物“梅丽”的枪口开始,射穿了如镜花水月般、薄如蝉翼的平和生活。星空图的研究成果与梅丽一同消失,他失去了魏贤这名情同手足的好友,也间接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母亲至今渺无音讯。
他被巴底律世界除名,最终加入了革命派,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战争炮火之中,还……出格至极地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现在阔别多年、甚至以为已死于隐秘角落的玛格与自己重逢,激动之余,更是悲慨。
六年了,这是他与有关“异变”中所失去的人所产生的第一条联系,他多么希望那时消失的亲人、好友能重新出现在眼前,无论他们生活如何、工作怎样,只要他们活着,只要他们还是一个人,就足够了——冥冥之中,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那些人回来得越多,他离星空图的真相,离世界的真相也就越近。
……那么,梅丽呢?
“‘女王’到外界后就会沦为性|奴”、“输往外界的东西,有高能量扭转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调查。
黎沃思绪翩飞,沉默了一段时间的兰晴开口了,她语气平缓地说:
“我如果,也能知道梅丽的事情就好了,但是很可惜,你在找她的这六年,我也一刻都没有放弃过。”兰晴笑了笑,眼角出现了一点皱纹,夜风吹动她紫红色的长卷发,她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鲜红指甲,与黎沃一前一后,走在白阳外城的野草地上。
她想了想,苦笑一声,用轻松的语气说:
“算啦,告诉你也没关系!”
她与梅丽的童年、青年,在水一般的月光下,水一般的陈述下,一点一点铺开了画卷,展现在黎沃眼前,所闻字眼,犹如蜜糖之下的苦果,友情风干许久,成为了淡黄色的牛油;细品之中,原来生死一线过后,“活着”与“死亡”的割裂并不明晰,所有的人,都以其独特的人生、独特的自我价值,活在了他人的记忆岛屿中。
——难怪,以前偶尔在兰晴面前谈到“梅丽”两字,她会变得不爱说话了,语气也怪怪的。
忽然,前方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女孩奔跑的身影若隐若现,只见长长的野草一下沉下了身体,原来那女生没注意脚下的树瘤,给绊倒摔了个跟头!
黎沃立马从回忆的水流中蹚出来,他和兰晴小跑上前,拨开油绿绿的野草,看见那女孩油绿绿的长发,听见那女孩油绿绿的哭声,此时油绿绿的夜风黏稠地吹了过来,将油绿绿的月亮拉到头顶上。
“小姑娘……你……”兰晴话音未落,那女孩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几乎要刺穿众人的耳膜。
黎沃捂着半只耳朵,蹲下身,一眼就瞟到了女孩身上明显遭人**、虐待的伤痕,她年龄不超十二岁,瘦瘦小小、体态青涩,脸上却抹脂涂粉,又穿得过分暴露成熟,白白细细的脖子上全是不堪入目的红点!
此情此景,他又想起玛格的事,忍不住心如刀割、倍感悲痛……
——况且那孩子现在的眼神,跟当时第一次见到乔霖的一模一样。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兰晴抓过女孩的手臂,在黎沃“我不理解”的目光下,一把将她拢进了怀里,女孩的哭声、叫声变得闷闷的,全部咽在了兰晴温热的胸膛中。兰晴一下一下拍打着女孩的背,又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出人意料的是,这名幼小的女孩竟渐渐停住了叫声,她泪眼婆娑,兰晴的衣服已经打湿了,显出深红色的一片。
“救我,救我……”女孩哆哆嗦嗦地说,她紧紧抓住兰晴,没有抬头。
“没事的,谁都伤害不了你,”兰晴说,“有谁要伤害你吗?”
女孩飞快摇头,又缓缓点头,她悄悄瞟了右侧一眼,又马上将脑袋埋进兰晴的胸口,她颤颤巍巍地说:
“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阿姨她,阿姨她把我送给叔叔了,我逃出来的,逃……阿姨在抓我,我不想,阿姨在抓我……”
黎沃凛神,在兰晴同意的目光下,试探性问道:
“你说的阿姨和叔叔……是谁?”
女孩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紧闭双眼,道:“美凤阿姨……还有……还有,池字叔叔。”
…………
与此同时,鼠耳戴着一顶羊皮小帽,穿着不知哪里偷来的臭烘烘的贵族上衣,套了双油得发亮、但奈何有些不合脚的黑皮鞋,吹着小口哨溜达在街上。
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在意他,白阳人来来往往,他们的眼睛从来都向上瞟,没有平视,亦懒得俯视,只不过向上瞟的高度只限于楼顶,永远都不会触及天空。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与黎沃同款的蓝牙耳机,将按钮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电流声“滋啦”又熄灭,熄灭又“滋啦”,丝毫不嫌无趣似的,重复着玩了一路,直到耳机内部线路烧得炙热,他才安分地将其塞回兜里。
这里没有边缘城那么热,但他依旧汗流浃背,估计是领口太高太紧,自己非常不习惯这套伪装的装扮。
突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在这个已经淘汰智能手机的时代,他还继续使用着这个满是划痕的长方块,款式还是老土的翻盖。
鼠耳拿出手机,打开翻盖,“喂”了一声,就听那边吵吵嚷嚷的,欢声雀跃得简直要把他的耳膜刺穿。
鼠耳嫌弃地将手机拿远,但还是能很明显地听见里头的声音:
“师父,师父!你总算打回来啦!你都不知道,我们最近发达了!”
鼠耳拐进绿荫小道,金黄的镂空圆球灯在头上晃呀晃,拉出他瘦长的身影。他走近静谧的公园,这里没多少人,手机成了唯一吵闹的东西。
鼠耳有点不情愿地将耳朵靠近了些,道:“都他妈小点声,我在白阳城里。”
而他这句话不但没使那边的年轻人安分些,还使他们更兴奋了,一个个七嘴八舌、激动不已。
鼠耳挑了个灯光稍弱处的长椅,把领口的纽扣一解,就四仰八叉着躺了上去。他抠着指甲里的污垢,说:
“别吵了,活儿都干完了吗?”
那边一阵“我要跟师父说话”的争吵声,最后是一个雄浑的声音占了上风——其中也听见了许多人挨打的惨叫,那人清了清嗓子,流利地说:
“报告师父,每天任务超量完成!你都不知道,外城与边缘城打通之后,多少人往里边缩呀,那些好吃的、好用的,就全是咱的了!拿都拿不完,还要不停分批!”
鼠耳将抠出来的污垢弹走,闭上眼睛,他感觉那圆球灯还是有些刺眼,便用袖子往脸上一遮,道:
“那行,你们也别太猖狂了啊,到时候给白阳人抓住,钱和命一并没了。”
不知那领头的男生是否被“义愤填膺”的群众反殴下去了,这次说话的是个还在变声期的孩子,只听他用略带稚嫩,但依然兴奋活泼的声音说:
“不会的!我们现在可厉害了,有据点,有武器,还有一堆同伴——哎师父,跟你讲,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我们了!”
鼠耳笑了笑,叫那孩子的名字:“是吗甲虫,那现在队伍里有多少人啊?”
甲虫对着电话扯着嗓子道:“74人!”
——别说白阳军团了,连革命派一个小队的人都抵不上。
但算了,都是一群没头没脑的孩子,我又不是萨福,没必要把太多现实告诉他们。
鼠耳嗤笑一声,鼓励道:“可以,是挺多人的。要是到时候太庞大,被革命派和白阳军团针对了就不好了啊!”
甲虫和一群孩子哈哈大笑:“我们就朝这个方向前进啦!”
鼠耳放下胳膊,只见天幕漆黑,上空都是伸出的茂密树枝,月亮被遮住了身影,只有一盏亮度不变的圆灯孤独地立在空中,他已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光亮了。
他感觉这长椅太硬了,便坐起来,皮鞋一扔,双脚盘着就坐在水泥地上,背靠椅子,握着电话道:
“说正事,五天前交给你们查得那件事怎么样了?”
甲虫好像给人推了下去,这次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他一本正经地说:
“师父,有点眉目。刚开始根据我预判,个人认为不可能有情报,但还是查出了点什么的,只不过……可能……”
鼠耳烦了,说:“蛾子,支支吾吾的不是你风格,就不能长话短说吗?这臭习惯还是改不掉。”
被唤作“蛾子”的人说:“好吧。那我就将以上情报,汇报给您——”
“根据几天的里城调查,我们只查出了有两名边缘人在参与您所说的‘情|色交易’,但是,无论我们尝试怎样的线路、派出怎样的队长、变换怎样的技巧,都无法获得这场交易中,有关白阳人的任何消息,他们把自己人的消息都锁住了,依我个人意见,接下来我们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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