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避免璟帝起疑,实际上已经令周围人起了疑。聂先生心底不由得尴尬,又凭空生出些怒意,心说在场但凡有一个人参我一本,后续有得有一大堆麻烦。然而张君言之凿凿,若是推辞,倒显得他自己心虚了,于是咬了咬牙,先应了下来。
午时已过,山间别院清静了些。聂先生嘱咐随从在外,在自己房中等了多时,听随从敲了敲门,说南夏小吏求见,想送个东西。聂先生允了,门开之后,看到外面站的确实是个眼生的南国朝臣,手里端着一个巴掌大的漆盒,恭恭敬敬道,自己是受主君所托。
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聂先生示意随从将人好生送走,自己拿着那盒子回到桌边,看了半天没看出锁扣在哪,听门口轻响,料想是随从折返,便道:你在外等着就好。
门口的人将门掩上,走了过来,笑道:这就要撵我走吗?
聂先生猛地一震,抬头一看,张君本人已经走到他身边;再下一秒,张君手臂一伸将他拽了起来,亲吻他的嘴唇,自然而然地就撬开了唇齿。
聂先生手里的盒子直掉下去。他猛地一推身前的人,结果自己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直接坐在了床边。
他立刻站了起来:你……你……
怎么。张君遗憾地笑道,不过是几年没见,延礼便翻脸不认人了吗?
聂先生心里又一震。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脑内汹涌,几乎有些呆了,心说四子聂延礼跟张君是,是这种关系吗??……那他当年去南夏皇城,难道是去与这人……与这人……
他还未缓过劲来,张君两手已然放在了他领口上,解开之时,扯了他的腰带,顺便还放下帷帐,低声笑道:四弟当初在床上,还会说让哥哥我轻一些;却没想到几年没见,人变得越发俊秀了,却疏远了和大哥的感情……
聂先生一把抓住他的手,只觉得一股怒火陡然升上来。四子和张君如何滚上了床,他尚且不想追究,但如果这两人上床之际,张君还有胆子继续冒用太子的身份,便是十足的可恨了。
然而他尚未将这股怒意倾泻出来,又听得门口有人对话,璟帝本人在门外问道:侄儿叫朕来,可有什么要事?
聂先生心说我什么时候叫过你,他身边的人却低笑了一声,直接上了床往后一躲,帷幔卷在聂先生手臂上,扯住他右臂,在他耳后低语道:这可不比朝堂相对,哥哥我好歹是一国之君,劳烦四弟替我瞒着点。
说话之间,璟帝竟然已经推门见来了,往里走了两步,见到聂先生,却是一呆。
聂先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璟帝在呆什么,自己刚刚被人扯开了领子,又拽走了腰带,被反绞着一只手在床边上以至于无法站起迎驾,无论如何看着不像是什么要商量正事的模样。
璟帝脸色也怪了起来:……朕,朕以为你身体不适……
聂先生:……臣确实身体不适。
聂先生:臣身体极为不适,不知何人禀告了陛下,但臣……额!
璟帝一怔,走到他身边,道:怎么。
没什么怎么,是帷幔后有人突然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了。聂先生心底大恨,尽力平复心情,对面前的璟帝道:我……我有些不……唔嗯……
璟帝:……真没事吗?
璟帝觉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来这儿是纯粹的关心,而这位年轻王爷看起来则纯粹是陷入了情热。那么,他情热,为什么把自己叫来……
这是个略一想就让人脑子发烫的问题。璟帝眼看着侄儿的脸开始泛红,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然出不出话来,兀自咬紧嘴唇。
他忍不住伸手抵在对方唇舌间,道:别咬了。
我在干什么来着……他晕晕乎乎地心想,好像是看看汝西王的身体如何了?……
……
聂先生被扶着坐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大概是已经死了一般。浑身无处不酸痛,只是坐着,便觉得浑身都在发抖。
张君仍是服侍他穿衣,道:一下午了,璟帝说傍晚要见个面,你我如果不去,实在是太过无礼,不是吗?
这话里似乎有些阴谋。聂先生看向他,张君迎上他的视线,笑了笑道:虽说喂饱您还挺不容易,但一想到您是因为臣妾才一直忍耐到现在,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他妈的。聂先生心想,你到底在说什么。
张君把他收拾得能见人之后,道,我不能跟您一块出门。儿臣如今也是一国之君了,若是被人看见,还挺不好解释的。劳烦您先行一步。
你……聂先生开口时觉得嗓子哑了,勉强道:你到底跟聂延礼……
以后再说。张君道,您再不去,若是有东西流出来,污了衣服,也是另一种不好解释。
聂先生脸色变了几变:……你刚才不是已经……
——塞了个锦帕。张君点了点头,道,按理来说不至于吸饱了水落下来,但儿臣对您现在的状态也不太有把握,所以还是早些动身,早些结束为妙。您这房中没有水,也没有适合替换的衣服,晚上之前,只好先这样了。
晚宴之前是个短暂的见面。璟帝忍不住又看向自己侄子,他侄子看起来完全是一副被彻彻底底上过的模样,但又以强大的自制力维持了一个微妙的、端庄的平静。
如果不是侄儿现在还在微微发抖,这表象可能足以骗过更多的人。但至于是不是每个人都将这领会成普通的发热或者身体不适,就见仁见智了。
……荒唐。璟帝心想,这种场合下,这种谈判的时机下,竟然会去和情人幽会……
转念一想自己皇兄当年与各色情人约会更不在意场合,心底不由得有些发闷了。
聂先生本人则很快明白了为什么张君会坚持让自己到这现场。自己的存在显然已经极大地干扰了璟帝的思路,张君跟他说了些话,璟帝始终点头不已,竟然一会功夫就将四个城的盐铁专卖权许了出去,十足的脑子里已经进了水的状态。
聂先生暗自恼火。既然璟帝不在状态,难道他不能趁机为自己攫取些利益么。
于是他咬了咬下唇,令齿痕更深一些,转向璟帝道,陛下。
璟帝果然浑身一震,眼神落在他脸上,然后落在他唇上,然后落在他脖颈上,然后游离开去。聂先生缓缓轻语:陛下先前说臣可以求一些东西,不知道这话还算不算数?……
璟帝只觉得火在脸上烧,根本不知道怎么直视他,胡乱点头道:算的,算的。
聂先生继续缓缓轻语:臣软弱无助,希望陛下能拨出二十万士兵保护臣,顺便把杜渐将军暂时借给臣下用一用。
璟帝仍不敢看他,胡乱点头道:好的,好的。
璟帝:……嗯?
聂先生已然起身行礼,朗声道:谢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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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至此开始,宴席就成了折磨。璟帝百般品味突然飞走的二十万士兵,食不知味,坐立不安;贺时百般品味突然飞走的四个城的盐铁专卖权,食不知味,坐立不安;聂先生本人被一些衣服逐渐濡湿的感觉分散了注意力,食不知味,坐立不安。
似乎只有张君吃得很好。他对一道盐炙肉脯赞不绝口,又称赞了奶汤卧菇与金玉虾球,表示今晚的歌舞表演也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令人回味无穷,充分体现了晟国的好客与威荣,传递了大国之邦的雄浑气度。
虽说只是宴席,但除了皇帝之外,两方官员俱在,帝王们的一言一行,日后都会落于纸面。张君见好就收,没有继续折磨璟帝,偶尔看向璟帝后的聂先生,见对方得了二十万兵和领兵之将的承诺后也安分地坐在那儿,垂目敛容,一副温润端方的模样,极其安静。
在这种境况下能坐到现在,也挺不容易了。张君笑了笑,心想,不知等会聂先生还能不能好好站起来。自己先前服侍他穿衣,并没有把所有衣服都给他穿上;若是被人看出不合礼数之处,也不知会不会被一向敏感的晟国御史弹劾。
另一方面,自己下午服饰为他更衣时候,虽然另拿了个锦帕给他用上,但自己去他房间之前考虑再三,为了稳妥起见,带的锦帕上也是浸了药的,算算时辰,那人应该也有感觉了。
给一个已经精疲力尽的人再用上此物是有些苛刻,但自己当年更苛刻百倍的事也做过不少,聂先生又何曾令自己失望过?此人意志之坚韧,心思之缜密,非常人所及;不用些非常人之手段,又怎能在国事上讨了便宜?可惜药力发作得还是慢了些,令这人趁着神志清朗,从璟帝处讹了二十万兵力;要如何应对,还是个问题……
璟帝始终心烦意乱。他千熬万熬总算熬到宴席结束,等南夏君臣辞席,他也回了自己寝殿,左思右想,借着酒力,有些愤懑情绪水涨船高,令他按捺不住,唤宫人怒道:将汝西王给朕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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