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聘用宁灼,勉强镇住了他们。
可现在自己即将出狱,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第一监狱虽然安全,但却是一座没有监控的孤岛。
他的父亲能伸手进来,其他势力当然也能。
他是一时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本部武知道这种事情用通讯器说没有用,非当面说清不可:“你亲自出去,跟我爸说,我要提前结束刑期,让他找个安全的地方让我呆着。”
在三条彪形大汉的包围下,他蜷缩着身躯,神经质地嘟囔:“你别回来了。留在外面接应我。”
豹爪刚来就碰上了这样的恶性袭击,现在正是心慌气短,满以为本部武叫他来是要把他开除,听他说想要出去,豹爪心虚不已,自然不敢反驳,连连点头,一个字的意见都不敢多提,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他跟朴队长打了个招呼,在夜深时分,熟门熟路地离开了高级监狱区。
这道小门开得隐秘,周边百米内依然是没有监控的。
豹爪面对着漆黑的天空,觉得晕头晕脑,仿佛今天经历的一切是在做梦。
可他胸腔里的一股浊气还没呼尽,眼前就骤然黑了。
一只电极轻飘飘地黏在了他的手腕上。
在一阵强烈的电流袭来后,豹爪蜷缩着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被电的皮肤袅袅地泛起了青烟。
一口黑色的布袋套住了他的脑袋,拖死狗一样,将他拖上了一辆悬浮车。
车辆绝尘而去。
第57章 (三)破局
本部武满心焦躁地策划着金蝉脱壳时, 单飞白苏醒了。
他转了转眼珠,发现病房角落的阴影里沉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在和人通讯。
单飞白躺在床上, 颇不要脸地哼哼唧唧起来。
果然, 那边讲话声音一顿, 语速提快了些。
把事情交代完毕,宁灼收线走到病床前, 居高临下地望向了单飞白:“醒了?”
单飞白刚才以身挡刀的勇猛荡然无存,骤然间变得娇里娇气。
他一张英俊的面孔苍白失色,眼睛水淋淋的:“宁哥, 痛。”
宁灼敛眉, 冷冰冰道:“活该。让你去挡。”
单飞白还很有道理:“不扎在我身上, 就扎在宁哥身上啊。”
宁灼:“那人是冲着本部武去的。”
单飞白笑:“才不, 宁哥又要骗我。我没见过哪个刺杀专精的仿生人准头那么差的。第一刀扔出去,就该把本部的脑袋钉爆了。”
宁灼不语。
他视线旁移,发现枕头上掉了一根睫毛, 细长,带着点微卷,应该是单飞白的。
单飞白挪了挪腰:“抱我一下。”
宁灼知道他这是担心有人偷听, 要和自己贴身说些小话。
他刚刚已经四下查探了一遍,这里很干净。
但宁灼还是俯身朝向了他, 单臂撑在了他枕侧,装作为他拉被子。
单飞白调集了力气,放低声音:“我担心你。你的那位雇主不想要在监狱里直接杀掉本部武, 但他可以趁这个机会, 杀你灭口。”
宁灼俯身向前,一言不发。
“现在局已经要成了, 你死,或者你重伤,本部武都有可能选择提前出狱。”
单飞白抬手,轻轻按住了宁灼的颈侧:“所以,在那些人看来,你用处已经没了,死了更好。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宁灼垂眸。
他想到这一层了,但他不太在乎。
真要杀他,也没那么简单。
他命硬得很。
他说:“我没那么容易死。”
“我知道。但我不高兴呀。”单飞白说,“你身上的只能有我留的伤。要是别人留了,我还要再想办法把它捅开,变成我的伤,还怪麻烦的。”
宁灼觉得他这话完全是畜生话,想要直起身,谁想单飞白不仅不松手,还抱紧了他的脖子。
宁灼再要动,必然牵扯到他刚刚愈合的伤口。
饶是宁灼马上停止了动作,贸然发力的单飞白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顿时冒了冷汗。
宁灼脸色微变:“你干什么?松手!”
单飞白秒切换了可怜相:“别走。我怕黑。”
宁灼:“……要脸么你?”
单飞白可怜巴巴的:“我雇你一个晚上好不好?陪我,哪里也别去。我动不了,要是有人要杀我灭口怎么办?”
宁灼心里知道他在装。
他问:“多少钱雇我?”
单飞白认真计算了一番:“两万。”
他虚弱但带着点小骄傲,比划道:“我要比本部武贵。”
宁灼哼了一声,身体重新弯了下来:“跟他攀比,你够掉价的。”
单飞白不应他,只是捂着胸口一口一口地喘气,扮他的娇弱小少爷。
宁灼想,他这是给钱面子。
于是他顺顺当当地重新坐了下来,问自己的这位临时雇主:“什么时候到账?”
单飞白吸着气爬起身,去拿自己的通讯器转账,委委屈屈地指责:“财迷。”
宁灼:“比不得小少爷。”
单飞白:“不是小狗啦?”
宁灼抱臂在床边坐下:“今晚不是。你掏钱了。”
单飞白没心没肺地笑开了:“那真好。”
宁灼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取来床头常备的水果,洗干净后,细细削了起来。
单飞白惊讶地发现,宁灼挺会伺候人的。
他削的是标准的兔子苹果,动作又快又好又自然,一个个摆在盘里,相当整齐可爱。
然后,宁灼起身摸了摸单飞白的被子厚度,发现他隐隐有些发汗,按铃叫来了护士,要求换一床薄软些的。
男护士知道他是本部武先生最近的宠儿,忙屁颠屁颠地抱来一床轻薄一些的鹅绒被。
宁灼替他一一掖好被角。
做这些事时,他全程面无表情。
在宁灼还是海宁的时候,就是他一手担负了照顾病重妈妈的责任。
单飞白小时候和他短暂地一起生活过。
他原本以为,宁灼是个毫无情趣的生活白痴来着,所以他才想要把全世界的热闹都捧来给他看。
但他突然发现,宁灼会过日子。
但是他非要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吃简餐,睡冷床,连被子都不肯给自己选一床柔软舒适的,仿佛在经历一场漫长的苦修和自罚。
单飞白目不转睛地瞧他。
宁灼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抬头问:“看什么?”
单飞白:“看宁哥对我好。”
宁灼:“……你掏钱了。”
单飞白好奇:“挣那么多钱做什么?”
宁灼:“你管我?”
单飞白:“就聊天嘛。”
宁灼不想和他谈论这件事,随口扯道:“养狗。”
单飞白一怔,面颊一红,看小表情居然还美起来了。
宁灼:“……”
他怀疑这家伙已经当狗当出感情来了。
他刚要开口,沉寂许久的通讯器再次响了起来。
宁灼低头。
来电人:金雪深。
他老实了很久,今天突然来电,大概已经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宁灼往单飞白嘴里塞了一只兔子苹果,堵住了他的嘴,起身走回墙角。
刚一接通,金雪深的咆哮从百公里外传了过来。
“宁灼!我他妈跟姓于的睡我认了!你马上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
“一百二十万,六十六万,刚才到账了两万,然后是二百万!”
“你在做什么工作?!”
他们不是没有接过报酬丰厚的工作。
可昂贵往往伴随着风险,且二者向来成正比。
宁灼已经两个月不见人影了!
金雪深怒道:“你赶快告诉我!不然就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同时给人打三份工而已。”宁灼说,“你要是懂事的话,就把钱给我收好。”
金雪深追根究底:“给谁打工?”
宁灼:“这是我的事情。”
金雪深:“你的事情也是‘海娜’的事情!提前说好,你要是把自己在哪里玩死了,我马上就走,才不给你收拾烂摊子!”
宁灼想,他全程没有提及“磐桥”。
那说明他们还挺安分。
说不定相处得还行。
宁灼向后倚靠在墙上,叫他的名字:“金雪深。”
那边口吻极凶:“干什么?!”
宁灼瞄了一眼病床上的单飞白,福至心灵,刻意学了他的口吻,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关心我?”
沉默。
那边是久久的沉默。
十几秒后,面红耳赤的金雪深直接爆发了:“我呸呸呸!宁灼你要不要脸了?!你跟谁学的?你、你——把舌头给我捋直了说话!我关心你?我不如去关心姓于的!我跟你说你赶快给我滚回来,这活我干不了了!你回来我就走!”
毫无缝隙地进行了一通发泄后,深受打击的金雪深果断撂了通讯,生怕宁灼的狗嘴里再吐出什么象牙来。
宁灼看向被挂断的通讯器,自言自语地计数:“第三十七次说要走。”
他收起通讯器,脚步轻捷地走回了单飞白的病床前。
在单飞白慢吞吞、喜滋滋地咀嚼苹果时,宁灼又瞄到了他枕头上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