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点得太剧烈,他的汗和泪一起飙了出来。
在宁灼对老管家毫无尊老之心地进行威胁的同时,单飞白趁机把一式四样茶点挨个偷吃一遍,举起一块椰蓉糕,送到宁灼嘴边:“就这个好吃。”
宁灼瞥他一眼,他笑得堪称天真烂漫,好像是把一颗心都要捧给他看。
他没说什么,张嘴接住了这一口甜蜜。
……
这一刀的效果堪称拔群。
老管家涕泗横流地向赶来的“白盾”警察解释说,自己想要和雇佣兵谈一笔私人生意,价格没有谈妥,自己骂了两句,对方直接动了刀子。
因为茶舍干的不是干干净净的活儿,因此监控当然是“坏了”。
有老管家出面指证,服务员做人证,两个雇佣兵也没有反对,他们当然是如愿入狱。
老管家之所以敢出来替查理曼办事,就是因为他虽然职业是查理曼家的管家,可正式身份是interest公司旗下一家娱乐公司的“顾问”,是体面的B等公民。
因为谈薪酬不到位,就当众攻击B等公民,这对“白盾”来说可以说是恶劣事件了,甚至不用查理曼特别从中斡旋助力,审判流程就走得异常快速。
不到七天,宁灼和单飞白就领到了他们的判决结果。
这给查理曼省下了不少的麻烦和繁琐,对现在焦头烂额的查理曼来说,可以说是帮了大忙。
查理曼暗暗夸赞宁灼这事办得漂亮,对象选得也稳妥。
至于老管家花钱买了一刀的这回事,他并不是很在乎。
宁灼他们被判拘役三个月。
因为亚特伯区的几家看守所人员“恰好”同时满员,他们被就近安排进入监狱,单独占据一个房间居住,不与刑事犯共处。
经过一番潦草的体检,宁灼他们被一辆小车送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亚特伯区第一监狱。
宁灼身为雇佣兵,接的单子五花八门,难免会和监狱打交道,对里面的条条框框自然是门儿清。
单飞白则是全然的手脚干净,没见识过监狱,进来后便好奇地东看西顾,被宁灼暗暗嫌弃腹诽了一番。
有本事把自己送进监狱的人,好勇斗狠之流绝对不少。
所以入狱的人,多多少少接受过义体改造。
如果要统一拆下,那对失去了双腿、双手和头盖骨的人来说未免就太残酷了。
所以监狱规定,接受过义体改造的犯人需要解除所有义体的武器功能,还需要额外佩戴电击项圈,方便狱方第一时间对其进行控制。
宁灼提前更换了标准款的义肢,而单飞白的脊柱并未加装其他功能。
因此两人顺利通过。
因为他们并非重刑犯,狱警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很是散漫,牧羊犬一样地领着两只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指挥他们自己动手,从自动窗口里领取自己的衣物、号牌、项圈和特制的洗漱用具。
随即,他们被带去了水房,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洁。
他们入狱的时间是上午9点,并不是洗澡的时间,因此空荡荡的水房里只有宁灼和单飞白两人。
狱警暧昧地看了一眼宁灼,觉得这人漂亮得离奇,一副兔子相,恐怕以后在水房里要成为热门人物了。
他又看了一眼单飞白,单飞白也正好转过目光来,对他灿烂一笑。
狱警觉得这人英俊有余,但笑起来是十足的没心没肺相,所以连那夺目的英俊也变得欠揍起来。
为了树立威信,他按惯例大声呵斥了他们几句,让他们把自己弄干净,禁止夹带,随即从温暖又肮脏的浴室里离开了。
单飞白低头,嘟囔:“我还以为亚特伯区的监狱卫生条件能过得去呢。”
在单飞白发表这一番娇气的言论时,宁灼正双手扶着裤腰,将长裤往下褪。
闻言,他嘲讽道:“小少爷,这就叫苦了?”
单飞白随意将目光投向了宁灼。
一眼看去,他就挪不开了。
除下了自己全部衣物、只剩下一条内裤的宁灼,脚踝骨线漂亮明晰,往上是修长笔直的双腿,浑圆肉感的臀部曲线一直延伸进那片薄薄的布料里。
但这副形状和弧线堪称完美的躯体上,覆盖了大大小小的伤。
有几条红伤堪称狰狞,几乎让宁灼看起来像是被撕裂后又拼凑起来的一个玻璃人。
单飞白的目光自下而上地游移,又快速垂下视线。
他压抑着一点浅浅的笑意,不无骄傲地想,都是我留下的。
整个银槌市里,只有他能让宁灼受伤,在宁灼身体上留下他的标记。
但是,美中总有不足。
……宁灼大腿处几处泛白的刀疤,非他所愿。
与此同时,宁灼也在看单飞白。
上一次看到他的身体,是在闵旻的手术记录里。
单飞白平时就是一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模样,具体的身材要脱下衣服才能看出。
过去那个孱弱得他一条胳膊就能护在怀里的小家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抽条长高,长成了这样一株干净又挺拔的小白杨。
如果不做雇佣兵,他满可以去当男模。
宁灼的目光随意扫过了单飞白的前胸。
单飞白的视线落在了宁灼的大腿。
——由此,他们共同想到了一段遥远的过去。
那次,是他们在咖啡厅撞车事故后的三个月后。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恩怨在地下世界里一鸣惊人,直接闹到了举世皆知的地步,所以宁灼这次雇主的对头,直接雇佣了单飞白来对付宁灼。
单飞白尽职尽责地又策划了一场伏击。
然而这次他的雇主嘴巴不牢,干活不干不净,手下提前泄露了情报,让“海娜”提前得知了他的计划。
宁灼得到情报后,当即暴怒。
痛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和自己作对,宁灼在带领“海娜”对“磐桥”进行了反包围后,用了一枚“黑鸟”炸弹,亲手把单飞白炸到重伤。
“黑鸟”是著名的不致死武器,“黑”的意思是“脏”,为的就是让人伤而不死。
中了埋伏的单飞白身上足足被散射了两百多片弹片,最深的伤口在右侧胸口,破片造成了贯穿伤,险些擦破他的肺叶。
在单飞白的带领下,“磐桥”的士气当时正是锐不可当,见他受了这样的重伤,“磐桥”的那些手下直接红了眼、发了狠,硬是带着昏迷的单飞白杀出重围。
他们选中的突破口,恰好是金雪深那边。
金雪深不幸正面承受了几乎整个“磐桥”的怒火,寡不敌众,被“磐桥”打伤了胳膊,直接掳走。
单飞白是在周身难以忍受的剧痛中苏醒的。
他强忍疼痛,勉强起身,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发现自己几乎被裹成了个木乃伊的模样,便很苦中作乐地笑出了声。
当时的“磐桥”基地里有个叫三哥的人,勇武剽悍,很得人心,是队伍里的二把手。
他正粗声大嗓地和别人交代着什么,听到单飞白发出了动静,欣喜地迎了上来:“老大,你醒了!”
刚刚醒来的单飞白被他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鼓膜隐隐作痛。
他已经想起了受伤前的种种,抬手按着太阳穴轻轻吸气:“我受伤后发生了什么?”
三哥想了想,决定先不提晦气的事,要捡一件最可喜的事情来讲,好冲淡老大身受重伤的委屈。
他大手一挥,豪爽道:“姓宁的手下,我们抓来了!姓宁的找上门来要,我说,可以,但是我们老大不能白白受伤,我要他三刀六洞,来换他兄弟,就算扯平了!”
单飞白搭在身侧的手不可觉察地一握。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他做了?”
三哥自认为这事办得很漂亮,且为了折辱宁灼,他进行了全程录像。
他喜孜孜地把录像拿过来给单飞白看。
录像是手持的,不大稳当。
在摇晃的摄影视界里,单飞白再次看到了那张他朝思暮想了好几年的脸。
视频里,三哥的声音带着复仇的快意:“快点,录着呢,别浪费我们的时间。捅完,不难为你,人带走!”
金雪深被强押着跪在宁灼对面十米开外的一块水泥地上,双手被铁丝反绞在身后,眼睛紧闭,肩膀却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他是在强压愤怒和痛苦。
他低声说:“不要。让他们杀了我好了。”
宁灼的回应简洁利落:“闭嘴。”
这一声冷冰冰的呵斥,也让屏幕外的单飞白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时间正值深冬。
宁灼解开厚外套的牛角扣,铺在地上,好不让血到处乱流,弄得太脏。
旋即,他从地上摸过三哥丢来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大腿,面无表情地戳了下去。
血肉被破开的细响,在视频中完美复现,听得叫人头皮发麻。
单飞白微微眯起眼睛,像是被飞溅出来的血点子烫了眼睛。
宁灼每一刀都扎得既深又狠,连给三哥挑刺的空间都没留。
在宁灼又一次从创口里拔出刀后,他抬起汗淋淋的眼睛,淡漠地望着三哥。
三哥也信守承诺——这是雇佣兵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