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谁的“物资”, 就是谁的。
惹不起,就别乱碰。
各自活动的人群安静了很久,目送着宁灼和单飞白进入他们的囚室, 才有人回过神, 咬牙切齿地感叹:“他妈的, 长得可真够带劲儿的。”
等待着二人的是一间双人囚室, 上下铺,配备了一张制式的双人桌、两把软凳,和一台镶嵌在两米高墙面上的老式电视。
这里的装潢不比其他的囚牢豪华, 没有呼叫铃、香薰仪、咖啡机之类的小玩意儿,但至少上铺活动空间充裕,还有干湿分离的独立卫浴。
发现睡觉的时候不必和马桶共眠, 单飞白的心情好了许多,坐在下铺床边晃荡着两条长腿, 握着遥控器,想要去研究墙上的电视能否收到信号。
宁灼把他的铺盖砸向他:“滚上去。”
单飞白鼓一鼓腮帮子,双手抓握住上铺护栏, 一个挺身上翻, 把自己送了上去,那两条漂亮直挺的腿继续垂下晃晃悠悠, 看得宁灼手指作痒,很想把他拽下来摔个人仰马翻。
可实在太幼稚,他没做。
铺好了自己的床,宁灼自行躺下,闭目养神。
单飞白探头下来:“宁哥,有什么计划?”
宁灼冷着脸:“没有。”
单飞白明快地一打响指:“哦,懂了,随机应变,我最喜欢。”
宁灼不说话,心下倒是默认,他在这方面是很有本事的。
单飞白又虚心请教:“监狱里不应该有监控覆盖吗,一点死角都没有的那种?”
宁灼:“别的地方当然有。……这里?”
他抿着嘴,轻轻地哼了一声。
单飞白一点就透。
他们这些本该接受惩罚的人,在监狱里纵情声色、极尽享乐,也只能在暗处悄悄进行,是见不得光的。
要是被监控记录下来,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要挟或是曝光,那就有点不妙了。
宁灼冷淡补充道:“他们又不是来受罚的,是事情做得太过分,给他们兜底的人兜不住了,索性挑个度假村避避风头而已。你拿盆水随便一泼,被水点子沾到的,十个有八个早该死。”
话说到这里,宁灼沉默,单飞白也不再追问。
宁灼耳朵里听着房间电视里播放的娱乐新闻,心中酝酿了一大篇心事,眼前钟摆一样地荡着单飞白的右腿。
……他怀疑自己选择让单飞白睡上铺是个错误。
好在那截露出的脚踝线条足够赏心悦目,讨厌的感觉有所减轻。
晚餐时间很快到来。
高级监狱区不必挤到集中食堂,抢那猪食一样潦草的饭菜,有专人负责配送到家,相当方便。
至于配餐顺序,当然是那些老牌贵宾优先,宁灼他们这种背景不明的新人靠后。
宁灼装作等饭的样子,打开狱门,在透气之余,顺便观察此处的地形。
如他所想,此处能正常使用的监控为0,只在角落里草草摆了几个样子货。
如果从监控里看向高级监狱区,屏幕那端的防卫简直森严到了密不透风的地步,每个犯人都身着灰色牢衣,老老实实地蹲在各自的号房里禁闭服刑——这是电脑模拟出来的“理想监狱”。
现实是,这里穹顶高阔,约有三层,面积足有六千余平米。
每间房都用高级隔温层和隔音层相互隔离开来,在里面如何嬉闹娱乐都不会打扰到旁人,且门上根本没有供人监控的气窗,做什么都不会有第三只眼睛来看。
晚间的公共领域,有钢管舞女郎在尽情舞蹈,用来下饭。
巨大的落地窗外,甚至可以看见几眼药泉。
戴着猫耳的年轻男孩赤着身子,露出水淋淋的后背,在给温泉里惬意喝着热米酒的男人按摩。
这里几乎瞧不见狱警的踪影。
只有两个狱警标枪一样扎在通道处,嘴角挂着温和纯善的笑容,似乎是想给这里的贵宾留下一个好印象。
宁灼的视线所及处,公共区域内起码有5个雇佣兵,个个剽悍勇武、目光凶恶,是贵宾区里最像罪犯的一批人。
不过他们的状态很放松,雇主在纵情享乐时,他们也歪歪斜斜地或坐或站,还有的在聚众打牌。
他们的这份薪水实在好拿,是雇主给自己上的一份保险,且这份保险有九成九的几率派不上用场,只是买个安心而已。
毕竟亚特伯区第一监狱的安保系统,和“白盾”的安保系统一样,是由瑞腾公司旗下的泰坦公司CTO本部亮亲自设计。
这是第一重保障。
第二重保障是层层守戍的狱警。
再然后才轮到他们。
这样层层分摊下来,他们的压力本来就小,又天天能捡雇主牙缝里掉下来的好处,往往会住到乐不思蜀的地步。
一旦一个雇佣兵消失了很久后又出现,且把自己喂得肥头大耳,大家就都知道,他是去陪人坐牢“享福”去了。
不过,这里也确实让人安心。
迄今为止,亚特伯区第一监狱犯人的越狱率为0,可以说是整个银槌市最安全的地方了。
宁灼顶着张冷脸,貌似发呆地四下打量时,本部武回来了。
唱足了一天的歌,本部武带着一身淡淡的酒味,青白浮肿着一张脸,被一群雇佣兵前呼后拥着,从一扇偏门里走了进来。
进门来的时候,钢管舞娘刚刚脱下了最后一件衣服,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
本部武的视线本能地转过去了一瞬,下一秒,视线就锁定住了倚靠在门边的宁灼。
金虎跟在本部武的身后,一步跨了进来,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宁灼。
他腮帮子立时一麻,周身的骨头都苏痒起来。
……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被揍的肌肉记忆当场恢复。
宁灼的目光只在本部武脸上停留了半秒钟,就聚焦到了金虎脸上。
他略一扬眉,继而微微一笑,一步一步地迎了上去。
金虎的脸都烧起来了,一双钵子大的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
而相应的,本部武直接被他的笑容惹酥了半截。
宁灼和金虎打招呼:“混得还不错?”
金虎的面部肌肉都扭曲了。
按照他的构想,再见到宁灼,他们高低要再决一次胜负。
宁灼已经二十八了,一身伤病,恐怕格斗的黄金期也已经过去了。
他带进来的人里,可正正经经有一个在地下黑拳赛里拔了好几轮头筹的年轻擂主呢。
可是当着自己雇主的面,他不好去报自己的私仇,只好一味把气往肚子里咽,阴阳怪气道:“这不是‘海娜’的宁二当家吗?怎么混着混着,混到这里来了?”
宁灼看起来也没有动武的打算:“都是挣口饭吃而已。”
这话答得模棱两可,金虎正要反唇相讥,就听自己的雇主先生本部武斯斯文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虎先是下意识打了个怵,反应过来,又在心里暗暗喝了一声彩。
按照他对宁灼的了解,必然是不肯老实回答的,搞不好一言不合,还要再赏阿武先生一记大耳刮子尝尝。
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本部武先生,只要他得罪了本部武,自己就有充足的理由动手了。
谁想到,事情的发展和金虎脑中构想的大相径庭。
宁灼看了本部武一眼,挺疏离客气地一点头,语调清清淡淡的:“宁灼。”
他并没有和他们长篇大论的打算,和熟人打过招呼后就径直离开。
走前,他又看了一眼本部武。
就连金虎都不得不承认,宁灼从眼角看人的时候,野得实在有趣。
而宁灼刚一转身,就看到单飞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正静静望着他。
宁灼被他目光里的内容瞧得不很自在,步如流星地走到他身前,按住了他的脑门,把他推进了牢房内:“看什么?瞎了你的眼!”
这话听起来是在骂单飞白,但因为本部武也正不错眼珠地盯着宁灼看,所以也在挨骂之列。
当然,本部武是不觉得自己被骂了的。
他转头问正目瞪口呆的金虎,用赞许的语气道:“宁灼,和刚才跟他在一起的那个人,都不错。”
别说是他的暗示了,金虎差点没听清本部武在说什么:“……”
他之前的确听到了下属的汇报,宁灼是和单飞白一起进监狱的。
可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到一起的冲击力,实在是太过强烈了。
……他们两个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在金虎因为失去自由、而错过了地下雇佣兵中最近最为热门的劲爆新闻时,宁灼和单飞白正肩并肩地吃晚餐。
菜色不错,宁灼却吃得不很痛快。
他总觉得单飞白那时看他的眼神成分有些复杂,复杂到居然让他产生了一瞬心虚的感觉。
他想不通为什么单飞白要这样看他。
……像极了小时候得知他要被送回家时,那种类似于被抛弃的小动物的眼神。
宁灼对自己情绪中出现的哪怕一丝波动都相当关注,因为这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他的口气依然不善:“刚才你看什么看?”
单飞白那边却好像也负了气,哼了一声:“我知道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