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次刺杀,高空坠物、开关漏电、往他的饮食里掺玻璃渣,都是让他精神紧张的手段,但实际上并没有想要他的命。”
“真正让他害怕了的,是那次差点成功的刺杀。他担心自己会死在监狱里,就走了后门,想离开监狱,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他以前也这样做过。”
“但这次,刚一出去,他就被掳走了。”
“是谁能够在监狱内部制造意外?为什么之前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危险?”
“所以,新入狱的人,是不是会有很大的嫌疑呢?”
气氛凝滞。
陪同的小徐和匡鹤轩齐齐愣住了。
小徐是因为从未听过这番猜测。
在这之前,他是真心以为本部武是九三零案的真凶。本部武是以为警察查到了他,才试图逃狱,后来得罪了什么道上的人,就被抓起来痛加虐待。
但是林檎这样推断,反倒更加合理。
匡鹤轩则是意识到,林檎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他了解单飞白,林檎所描述的那段“连环刺杀”,像极了单飞白能做出来的事情——有种促狭的恶作剧感。
在短暂的沉默后,宁灼开口了。
“这不是他说的,是你想的。”宁灼笃定道,“本部武说的,应该是‘求求你们让我死了吧’。”
小徐霍然起身:“你!……”
宁灼态度相当淡漠:“能封在水泥里还不死……应该是被改造过了。小警官先生没见过改造人,可以去看看本部武案卷里的那些女孩,能喘气就可以谢天谢地了。本部武要是被改造到了能被灌水泥还不死的程度,还能做出这样的分析,能算是医学奇迹了,应该被送去科研所。”
“林檎。”他定定注视着对面的人,“拿证据来,别乱猜想。做个好警察。”
林檎正要答话,有人敲响了会客室的门。
是郁述剑。
他探了头进来:“老大,出来一下,有通讯找你。”
宁灼站起身:“抱歉,离开一会儿。”
不是急事的话,郁述剑不会这样不分轻重地打扰他的会客。
而宁灼对这位着急联系自己的人的身份,也已经有了猜想。
他走出会客室,在与林檎一墙之隔的地方,接起了那通紧急通讯。
站定后,宁灼下意识用单手轻轻拢住小腹位置。
现在他不大喜欢站着,因为总有一股轻微的胀痛从身体内部泛起,好像是单飞白给他的身体叩了个章——就像他以往无数次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一样。
不过这一次的伤口格外隐秘,带着一点血腥和独占的浪漫。
宁灼:“喂,您好。”
那边传来查理曼冷声的质问:“本部武为什么没有死?”
宁灼略略低了头:“对不起,我以为尊夫人会好好替您完成任务的。”
查理曼显然没能料到宁灼竟会这样理直气壮地承认他做的事情。
宁灼这是把他们夫妻两个都搅进了泥潭里,还一鱼两吃,收了他们两份钱!
他根本是在玩弄他们!
他压低声音吼道:“姓宁的,你不错!”
宁灼认真倾听着他的崩溃:“承蒙夸奖。”
但查理曼也只是小小失态了一瞬而已。
他用发抖的手指扯了扯领结:“我的任务你还没有完成,我说的是让你‘杀掉本部武’。”
宁灼反问:“那您是要退钱吗?可以的,但只能一半,订金不退。”
说完这句话,宁灼自己倒是先挑了挑眉。
自己的语气怎么变得像单飞白了?
像个无赖。
查理曼怀疑宁灼是在故意挑衅他。
他压低了声音:“我让你把本部武给我杀了!”
“现在他在警方保护下,会很危险啊。”
那边的语气变得阴冷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不认账了?”
宁灼说:“我的意思是,要加钱。”
“多少?”
宁灼对郁述剑招招手。
郁述剑会意,飞快地递来一样仪器。
宁灼报价道:“五百万。”
查理曼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五百万,账号记一下。”
宁灼在仪器上操作了几下,将实时生成的账号数字如实奉告。
查理曼气得胸膛起伏连连:“那是一条烂命,搞不好明天就会死!”
宁灼:“我知道。这个账号大概会存在十分钟左右,请您抓紧时间转账。据我了解,您账面上的活动资金是有这么多的,顶多是折您一半家财,买一个家和万事兴。这次是卖方市场,请谅解一下,不收现金。合作愉快,谢谢。”
他立即挂掉电话,发现郁述剑在呆呆地看他。
宁灼:“看什么?”
郁述剑吞了口口水,斟酌了用词,小心询问:“您是不是……跟单飞白……学坏了?”
他的后脑勺挨了宁灼一记拍击,顿时老实得成了只大鹌鹑。
回到会客室,林檎笑着问他:“谈生意吗?听起来金额很大。”
宁灼耸耸肩:“商业机密。”
看到老友比以往活泼得多的神态,林檎半笑半认真道:“别违法乱纪。”
宁灼望着林檎,想,刚才那通电话的主人的身份,就是“白盾”的高层,银槌市“神圣法律”曾经的代言人。
即使是这样的人,如今的职阶还在林檎之上。
宁灼不置可否,用指尖轻轻一敲桌面:“除了来诈我一下,还有别的事要做吗?”
“这就告辞了。”林檎站起身,“好好保养身体。”
宁灼扬了扬那张写了老中医地址的纸条:“会的。”
开车驶出“海娜”,驾驶座上的小徐频频关照着林檎的神色。
可他只低头翻看电子案卷,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置一词。
小徐试探着问:“您对宁灼……怎么看?”
“我担心他。”林檎头也不抬,“他走路有些跛,真该去看看大夫了。”
小徐舔舔嘴巴:“您和他……是什么关系,我看您和他很熟的样子。”
林檎:“是救过我命的人,有点交情。非要说的话……”
他微微笑了:“没血缘的弟弟吧。”
小徐很尊敬林檎,但此刻,他实在摸不透他的想法,只能委婉地提醒他:“宁灼……和最近的几桩大案若有若无地都有牵扯,您是不是……该克服一下个人情感?”
看着担忧的小下属,林檎摸了摸他的头:“小徐,你能这样想,真的很好。谢谢你的提醒。”
得到了林檎的肯定,小徐的勇气更足:“如果真是他干的,您会怎么办?”
“有证据的话,我会抓他归案,每天给他送饭。他的胃该养养了,不能吃监狱里的饭。总之,能杀他的,只能是法律,不能是任何人。”
“如果法律惩治不了他呢?”
林檎终于含笑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小徐的这个问题很可爱。
“如果法律惩治不了人,那是法律不够完善啊。”林檎认真道,“要改,慢慢改。”
小徐:“……”
他现在又有些猜不透他们的关系了。
林檎闭上眼睛,回想刚才的谈话。
他总觉得宁灼有哪里奇怪。
现在他福至心灵,忽然想起来了。
宁灼穿的是白衣服。
……他胸前的两点像是鼓胀起来了,殷红的色泽凸透过雪白的衬衫,很是鲜明。
林檎用电子档案盖住了脸,好掩盖那些让人面红耳热的猜想。
……他最近到底在干什么呢?
第102章 磐桥
单飞白正在偷吃黄油面包时, 小黑屋的门被宁灼从外一把推开。
宁灼:“……”
单飞白:“……”
宁灼快步上前,把刚被单飞白咬了两口的黄油面包一把夺下,打量着上面刚咬出的一圈新鲜牙印。
牙口还挺好。
宁灼见他眨巴着眼睛, 挺委屈的样子, 便就着他的牙印咬了一口面包, 又垂下手臂,问他:“哪儿来的?”
单飞白赶快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 信口撒谎:“地里长出来的。”
宁灼没带鞭子,随手解下了腰带,在手指上缠了一圈, 上面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他轻轻在单飞白脸上抽打两下。
单飞白马上老实了, 大声喊道:“傅老大——”
躲在门外不远处的傅老大没想到自己被出卖得这么快, 弱弱探了个头出来, 小心笑道:“孩子说饿了两天了,刚刚还跟我哭呢。”
宁灼捂住眼睛,觉得有点头痛:“你什么时候知道他在这儿?”
傅老大双手背在身后:“就刚……”
宁灼看他。
傅老大马上改口:“昨天你把他抓进来的时候我就在呢。”
宁灼:“……不问我为什么把他关这儿?”
傅老大实话实说:“不知道。可是总不能不给吃饭吧。”
宁灼不能对傅老大发火。
他将两个小时前才被单飞白亲手解下的腰带作领带状, 转套在单飞白脖子上,随即从兜里掏出来一串钥匙,直砸向了单飞白:“滚出来, 干活了。”
在尾随宁灼去往金雪深办公室的路上,单飞白一边揉着手腕上被锁出来的细细红痕, 一边快速了解了宁灼刚接的新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