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失晓枫 (月佩环)

　　“要不还是我喂你吃吧。”林以风忽然道。
　　“不用了，我能吃的。”白银枫连忙拒绝。
　　他其实至今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已经成了个废人，在别人看来这么简单的事，对他来说如此困难。好在林以风是陌生人，没有见过他以前健康的样子，不然他怀疑自己可能真的会一不小心就崩溃。
　　“来，张嘴。”林以风忽然道。
　　白银枫似乎感觉到嘴里碰到什么，意识到林以风居然在给他喂食，迟疑了一下，张开了嘴。
　　“尝尝这是什么？”林以风夹了两筷子喂他以后，笑着问他。
　　白银枫细细品尝，发现这两块肉都是卤的，味道各有不同，犹豫着问：“心？肝？”
　　林以风大笑：“叫我心肝儿，可见是爱上我了，唉，可真让人烦恼！”
　　白银枫知道是被他设计了，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竟然也不是很讨厌。
　　两人吃完这顿饭，倒是林以风这位恩客话说得多些，被“梳拢”的白银枫基本上没说什么，不过林以风递给他、喂给他的食物，他几乎都吃了。
　　分别时林以风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等柴房修缮好了，你就先住进去，我办完了事就过来。”
　　“嗯。”白银枫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
　　林以风没有多留，交代几句就离开了。听到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外边只剩下雨声，白银枫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舍。
　　果然伤病时会变得脆弱，一旦有人对他展露些许好意，他就忍不住感激涕零。就像进了妓馆以后，金桂花姐姐对他的好，他也一直记着。
　　那时候住柴房，连张床也没有，也是金桂花出了钱，让人打的，说是怕他睡地上，腿脚会过了寒气，以后身子越来越难受。虽然那张床十分简单，但白银枫一直铭记于心，有时金桂花遇到一些无礼的客人，他也会为她出头。
　　曾经一度，妓馆中还传出了他们好上了的谣言，金桂花在妓馆中指桑骂槐地骂了一天，谣言才消停下来。
　　白银枫才出了雅间的门，没多久就有人对他打招呼：“小银子，听说有个特别有钱又年轻的富商梳拢了你？”
　　“看来真是要发达了呀！”
　　“可别忘了带带姐姐们啊！”
　　以前妓馆里的人遇到白银枫，都是装着没看到的，倒不是捧高踩低，主要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一个瞎子瘸了脚，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搭理他就是浪费时间。但现在风向变了，天知道小银子怎么就勾搭上了一个富商恩客。
　　和白银枫说话的人忽然间多了好几倍，白银枫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爱晚楼的人有这么多。有来讨好的，也有来拈酸吃醋的，甚至还有来取经的。
　　白银枫花了一个中午，才勉强应付完这些人。
　　虽然吴姐姐告诉他，林以风英俊多金，但什么话从吴姐姐口里说出来，多少要打个折扣，至少他就曾经听过吴姐姐对人说，某嫖客十分年轻，实际那人已至不惑之年，又或者某嫖客很痴情，实际家里纳了两个小妾等等。
　　但是那么多人都众口一词地称赞林以风，倒让他疑惑了。他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好运”，能遇到林以风这样的人，只怕林以风居心叵测。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妓馆的人夸大其词。
　　他在爱晚楼里真正信得过的只有金桂花，听说金桂花今天没有客人，便拄着拐杖，去了她的雅间。
　　金桂花今日难得清闲，睡了一个好觉，听说白银枫过来，她随意插了素簪便出来和白银枫相见了。
　　“小银子，怎么有空来姐姐这里？”
　　白银枫听着金桂花声音慵懒，忙道：“我是不是来早了，打扰姐姐休息了么？”
　　金桂花笑道：“快到下午了，也该起了。看你心事重重的，必然是有要事吧？”
　　“前些天来了一个林五爷，姐姐有印象么？”
　　金桂花轻笑了一声：“那个第一次来，就叫了十个姑娘一起喝花酒的吗？怎么没印象，这种新鲜事，一年也就出个一两回吧。”
　　“那姐姐可曾见到他的样子？”
　　“当然了，这样财大气粗的客人，谁不多看两眼呢？小银子问这个做什么？”
　　“那姐姐可曾记得他相貌年纪？”白银枫连忙问道。
　　金桂花陷入回忆：“他约莫二十七八岁，挺年轻的，手指上带着两个马蹄金戒指，一身的纱衣，有点油里油气，但是脸儿长得算好的了。”
　　白银枫不由得问道：“有多好？”
　　金桂花嫣然一笑：“小银子还没告诉姐姐，到底是什么事呢？”
　　“就是……这个人，忽然到吴姐姐那儿说要梳拢了我，所以……”白银枫有些忸怩不安。
　　金桂花笑道：“梳拢了你？好事啊！小银子问这么多，该不会动心了吧？”
　　好事？这也叫好事？妓馆真是个大染缸，连小金子姐姐的想法也这么奇怪。白银枫有些无语，连忙辩解：“没有的事！真没有，姐姐别胡思乱想。”
　　“姐姐逗你的呢，看把你急的。林五爷财大气粗，小银子遇着他算是运气不错了，姐姐恭喜你啦！”
　　白银枫顾不得金桂花的取笑，又问道：“他……的脸儿真的长得不错？”
　　金桂花笑道：“是不错，可惜比不上你。”
　　白银枫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帅气，但比他还不如的话，那就是中人以上之姿了。看来林以风的身份没啥问题。
　　不知为何，他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
　　只是中人以上，那定然不是那个人了。他竟然觉得林以风有些像唐晓雾，真是疯了。明明这两人区别很大，唐晓雾稚气未脱，性情天然，而这林以风却又油滑又可恶。
　　一直留在京城，他心中未必没有等唐晓雾回来的意思，可是那么久了，唐晓雾仍然没回京城。妓馆是最好打探消息的场所，却没听到他的一点消息。
　　他大概是再也等不到唐晓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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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出现上次的bug，所以多修几遍。希望能在今年结束前完结掉这个故事。
　　我会努力的，握拳！


第42章 洞房
　　和金桂花聊了几句，白银枫便告辞了。或许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在妓馆中难得有这种真挚的情谊，金桂花对他极好，临别时又给他包了一些点心，并约他没事可以下午之前过来寻她。
　　以前金桂花有空还能经常去看白银枫，但现在林以风梳拢了白银枫，那白银枫便未必还有那么多时间了。
　　白银枫自然一口答允。当初爱晚楼里传出风言风语，白银枫也有几分怀疑，小金子姐姐是不是喜欢他，但后来金桂花在妓馆一闹，他便知道，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别人只会可怜他，又怎么还会为他动一颗芳心？
　　此后他又发现，金桂花除了照顾他以外，也会经常帮助妓馆中难以维持生计的其他人，也便释然了。不过金桂花对他到底有些不同，或许正是因为先前他为金桂花出过头，金桂花才格外照顾他。
　　柴房还在修缮，一时还不能住人。他便去了厨房帮忙。没想到刘厨子一见到他，便不愿留他，无奈地求他离开：“小银子，你怎么来这儿？赶紧回去吧，要是林五爷知道了，他梳拢的人还要进厨房帮忙，闹到吴妈妈那儿，吴妈妈可饶不了我。”
　　白银枫现在最烦的就是别人提到“梳拢”二字，一听就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刘师傅，柴房还在修缮，我没法回去。林五爷现在还没来，我就在厨房坐坐。”
　　“那你坐着就行，可千万别干活。”刘厨子让他在厨房的小桌子旁边坐下，“馒头待会儿出锅，你应该不吃了吧？”
　　“怎么了？”白银枫吃了一惊。
　　活是可以不干——虽然现在刘厨子不让他干活，等林以风厌弃了他，厨房的人肯定要说闲话，但他态度积极一些，还能给自己留条后路。可为什么林以风梳拢了他，他连馒头也吃不着了？
　　刘厨子笑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梳拢是要有一桌席面的。咱们现在忙的，就是你今天晚上的这桌酒菜。你现在吃了馒头，晚上还能吃得下？”
　　白银枫失声道：“今晚？柴房不是还没修缮好吗？”
　　“你还不知道？吴妈妈说，屋子今天晚上就能弄出来，和林五爷议定了，今天晚上就让你们进洞房。”
　　刘厨子呵呵笑着，虽然把嫖客梳拢妓女的仪式说成是入洞房有些奇怪，但是在妓馆待久了，他知道姑娘们对这普通女子的人生大事究竟是羡慕的，而且这也是让恩客慎重对待她们的意思。
　　这次被梳拢的是个男子，在爱晚楼里是头一次，但林五爷说过了，以后只许叫银姑娘，不许叫小银子，多半这其中有什么缘由。
　　看了看小银子面无表情的脸，紧紧抿住的嘴唇，刘厨子连忙闭了嘴。
　　林五爷定了今晚以后，还让吴妈妈给他们这些出力的发赏钱，看小银子这样子，多半是不知情的，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但拿人手短，刘厨子多多少少也要为林五爷说说好话的。他咳嗽几声：“林五爷长得又好，又有钱，他既然愿意梳拢你，那多半是动了情，没告诉你约莫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要不，你还是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