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 完结+后记 (不让尘)

　　他提高了声音，眼睛也瞪圆了：“纪春山，你又诳我？”
　　纪春山无辜道：“我诳你什么？”
　　沈槐序怀疑自己的脑子被麻醉剂搞坏了，确实没想明白纪春山怎么诳的他。
　　“我去给你拿药。”纪春山见他不回话，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提醒了一句，“对了，吃消炎药的时候，不能喝酒。”
　　*
　　在等待取药的时间里，纪春山的思绪又飘回到半个小时前。
　　他站在胃镜室门口，心情有些忐忑，感觉有点新鲜。
　　“沈槐序的家属是吧？”
　　纪春山反应了几秒，应了句“是”，跟着护士一起推着转运床往前走。
　　“他麻药劲儿还没过，刚醒的时候会比较兴奋，可能会说点胡话。”护士把床推到病房里，用心嘱咐，“两小时后再喝水进食，今天建议吃点清淡的流食，二十四小时内不要开车。如果五分钟后还没醒就叫醒他，叫不醒就喊我们。”
　　纪春山在一边愣愣地点头。
　　他在手机上设了个五分钟的闹钟，又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他之前在网上做了些功课，由于从麻醉中苏醒的画面实在搞笑，很多家属都会把这一刻录下来。
　　纪春山也想录，但又怕沈槐序炸毛，他还在犹豫不决，闹钟已经响了。
　　他抬起眼，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沈槐序的视线。
　　沈槐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正怔怔地看着他。
　　他没说胡话，看着也不兴奋。
　　纪春山正准备开口，突然被沈槐序拉住了手。
　　沈槐序看向二人交握的手，唇角向上勾了一下，但眼神依旧很忧伤。
　　他将目光缓缓移回纪春山的脸，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不知道是他嗓子太哑，还是刚从麻醉中醒来没什么力气，他的声音小到连气音都算不上，但纪春山读懂了他的口型。
　　他说的是：“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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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吃我这把第49话的回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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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槐序仰躺在医务室的诊疗床上闭目养神，他有点晕眩，还觉得恶心，恍惚间听见医务室的门开了又闭上，来人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
　　他抬眼看过去。
　　纪春山穿着夏季校服，他的神情有点悲伤。
　　他身后是医务室的窗，白色纱帘随风轻荡，窗外是整片湛蓝，一片薄云都不见。
　　沈槐序感觉自己的脑子确实是坏了，一时分不清面前景象是真人还是画。
　　他还在犹豫，画中人开口了。
　　“你是不是躲着我。”
　　看来是真人。
　　沈槐序把脑袋换了个姿势，让晕眩不那么明显，哑着嗓子说了句“没有”。
　　“你不用躲着我。”纪春山顿了顿，话音放低，“我以后不碰你。”
　　这都哪儿跟哪儿，沈槐序冲他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是那个原因，你别乱想。”
　　赵文茵一小时后来接他去医院。
　　沈槐序突然问：“纪春山，你相信我吗？”
　　纪春山说：“相信。”
　　“你翘一节课吧。”沈槐序伸手去拉他，“在这儿陪我，陪到下课，我睡一会儿。”
　　纪春山往后躲，没让他碰到身体，答了句：“好。”


第78章
　　纪春山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在恋爱这方面，他不喜欢女生。
　　在他小学二年级那一年的五月，也是立夏的第二天，父母带他去了一趟天文馆。
　　那时的北京天文馆仍未扩建，设备也远不如现在这般先进，但他还是沉浸于浩渺宇宙给他带来的震撼之中。
　　他也是那一天才知道，像太阳这样耀眼的恒星，在银河系中还有几千亿颗。
　　而银河系的中心则有一个神秘的存在，不断向外放射出明亮且致密的无线电波，科学家把它命名为——人马座A*。
　　那个时候人们还对人马座A*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那是一个比太阳更为强大、危险且迷人的天体。
　　那个时候人们还无法想象，二十二年后，我们将亲眼看到这个超大质量黑洞的真实模样。
　　冥冥之中，仿佛受到了这颗质量超过四百万颗太阳的超级黑洞所影响，鬼使神差的，身不由己的，纪春山的人生轨道在那一天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偏移。
　　那个时候的他还稚嫩懵懂，未能理解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直到高中一年级的那个午后，他脱口而出了一句情难自禁的自我剖白。
　　“年级第一的纪春山不喜欢女生。”这条爆炸性新闻很快传遍了整个学校。
　　在那个年代，出柜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罕见了。
　　十几岁的青少年对特殊性向既好奇，又畏怯，行为举止间的微妙变化是掩饰不住的。
　　传闻愈演愈烈，传言的范围也从学校扩散到了学生家里，纪春山凭借一句话，从一个正面榜样沦为了一个负面榜样。
　　他的父亲纪振华，也是他当时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最终还是没能抵住来自校方及部分学生家长的压力，对他说：“转学吧，给你安排了六中。”
　　六中其实没什么不好，和他们学校在市排名和师资力量上不相上下，唯一的缺点是离家远一点。
　　在选六中这件事上，纪振华纠结了很长时间。
　　远一点，没有人认识纪春山。
　　但远一点，他担心纪春山的精力跟不上。
　　纪春山有睡眠障碍，他和妻子王淑兰是在这学期开学前发现的。
　　这并不难发现。
　　纪春山平日里性格开朗，还喜欢运动，但临近开学的那几天，他一反常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饭时一言不发，面色异样憔悴。
　　他们带纪春山去看了市里很有名的一家精神科医院，医生说：“好在你们发现得及时，睡眠障碍很容易并发其他症状，但他目前这个情况，积极配合药物和心理治疗的话，对学习生活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王淑兰见纪振华在转学这件事情上举棋不定，安慰他说：“你要相信你儿子，他从小到大都没让我们操过心。”
　　最后，他给纪春山买了一副当时最新款的铁三角入耳式耳机，作为转学礼物交到了他的手里。
　　纪春山接过耳机的时候很开心，他倒没觉得路程远是个问题，等他坐上前往六中的公交车，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这趟车的乘客不多，虽然路程久，但他可以靠在最后一排的车窗上休息。
　　他把新耳机戴上，自心底深处发出由衷感慨。
　　果然没有花钱的不是——这副耳机听白噪音的效果堪称身临其境。
　　但当他跟在新班主任身后，走到完全陌生的班级门口时，心头还是少见地涌上一抹紧张。
　　“后天就是期中考，段喆你是不是复习好了？”新班主任的声音威严郑重，听起来不怎么高兴。
　　这个语气让他想起了纪振华。
　　但他发散的思维很快被一个男生的回答拉回了现实。
　　“张老师，我在向沈槐序请教一道物理题。”
　　心头的那抹紧张被意外所带来的兴奋瞬间吞噬。
　　纪春山猛地抬起头，朝那人出声的方向找过去。
　　“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新班主任这时也转过头看他，“进来吧，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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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马座A*（Sagittarius A*，简写为Sgr A*，星号*读作“star”或“星”），位于银河系中心，是一个超大质量黑洞。
　　2022年5月12日晚9点，事件视界望远镜（EHT）合作组织向全世界公布了人马座A*的首张照片。


第79章
　　“康复小组你不去了？我上周去的时候没见到你。”麦当劳门口人来人往，林一侧身躲开一个埋头看手机的行人，咬了一口手里的冰激凌。
　　天气越来越热，他吃的速度还赶不上化的快。
　　“不去了。”纪春山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石砖地，低声说，“大夫让我月底再去复查。”
　　“那不挺好的。”林一观察着他的脸色，“你这是什么表情？”
　　纪春山沮丧地捏着手里的塑料杯，杯里的饮料一口没喝，冰块早就化了个干净。
　　他做了件大错特错的事。
　　春游的那个晚上，他太得意忘形了。
　　“林一，直男有可能喜欢上男生吗？”纪春山的声音更低了。
　　林一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他笑着摇摇头：“不要靠近直男，会变得不幸。”
　　纪春山皱眉看他。
　　林一比他大两岁，他们在医院的康复小组相识，说来神奇，林一当时一眼就看穿了纠结他的问题。
　　林一说那叫GAY达。
　　纪春山不置可否，他怎么就没有这种东西。
　　要是他也有GAY达就好了。
　　有的话……春游那天他就不会那么草率，那么鲁莽，那么不计后果。
　　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但他又觉得这是自欺欺人。
　　他转学来的第一天就知道沈槐序有喜欢的女生。
　　这个人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了。
　　眼睛都恨不得长在蒋梦南身上。
　　纪春山承认，他心里抱着点卑劣的念头，他给蒋梦南讲题时总是格外耐心。
　　他只是解出了一个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