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颜色虽然鲜艳,但较之前而言暗淡不少,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手心炙热,这和冷血的动物并不相像。每当弟弟拥有这种心情时,祝安屿都不想过多揣测他的思绪。
“我自己会带。”祝安屿抬手阻挡了祝安以的触碰,他有点忌讳变色龙的那张仿佛散发腥臭的脸。这份拒绝使祝安以的表情凝固一瞬,后叹了口气松开祝安屿,率先下车联系欧阳霍。
祝安以的变身从来没有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有时换了一个环境就会解除。他下车后便立马恢复本身,而车里只剩下祝安屿一人,他规规矩矩的带好行头,不着急着下去,选择在车中观察外面的世界。
他倒不是不想见欧阳霍或者怎样,只是他心里有个自认为不错的计划,他还在思考现在就见欧阳霍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惜时间并不允许他想那么多,那头欧阳霍来得很快,祝安屿见状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选择推门下车。
“欧阳院长,突然叨扰还请包涵。”祝安以的官方开场词练的很溜,他的营业室笑容实在是无懈可击的,这对于本不想见他的欧阳霍来说也无法下定死心冷脸。
“不碍事,现在的情况正如你所见我也不太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欧阳霍声音沙哑的可怕,如果排除生病的可能性,只有大吼过才会这样。
除去嗓音,他面容的状态也很差劲,黑眼圈浓重,眼袋肿胀的鼓起,双眼遍布血丝,就连眼角的细纹也更明显了一些。
“我今天特地和哥哥一起来向你道谢,”祝安以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知道祝安屿在车边,便伸手在背后冲他挥了挥,示意他赶快过来,“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们家的照顾,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更加郑重的向你道谢。”
欧阳霍对于祝安以诚恳的致谢并没有多少回应。他的目光隔在镜片后面,不安的看向穿戴严实的祝安屿,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们这兄弟俩实在是太像了,带上口罩帽子之后简直和一个人一样,刚才他第一眼看见祝安以,要不是通过语调来判断,还真的以为是祝安屿用演技糊弄自己。
见欧阳霍一直很在意祝安屿,祝安以认为是哥哥在旁边太沉默了,便用手肘戳了戳他道,“哥哥也有很多感谢的话想说。”
“没关系,不用这样。”欧阳霍及时开口阻止,现在在他眼里祝安屿就是一个埋藏十年的地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
可是祝安屿有自己的想法,他原本不打算说那么多的,但是看见欧阳霍的状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样,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我不像弟弟那样能说会道,所以我只能在心里表达对你的感谢。我的状态能恢复的这么好,肯定离不开欧阳医生的帮助,现在我的记忆比之前要清楚多了,一些忘记的事情现在都能回忆起来。”
“什么?!”欧阳霍突然惊呼,吓了面前两个人一跳。
两个兄弟动作同步的歪头表示不解,甚至连他们脸上疑惑的神情都刻画的一模一样,可能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做到这种事。
“我虽然知道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我说的有那么严重吗?”祝安屿用无辜的目光看向祝安以,似乎是在寻求他的否定。
“唉,我就知道应该事先给你排练一下的,不过这也怪我,要不是我明天就要飞到国外,今天就不会这么仓促的安排了。”祝安以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多了些遗憾的表情。
欧阳霍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夸张的有些反常,便口齿结巴的解释,“不…不是,我…我只是感到意外,没想到能从安屿那里听见感谢我的话。”
“这样啊,”祝安屿比平时都要幽深的瞳孔里倒映着脸色苍白的欧阳霍,“我还以为我恢复记忆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呢。”
“怎么会,”欧阳霍下意识的后撤一步,他看上去是在极力保持镇定,但是言语里面还是焦躁的,“不过你现在记忆恢复到哪种程度了?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是我在帮你治疗,所以我想尽可能的陪你走到最后。”
“虽然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太起来,但是最近的事情我都能回忆。……认真说下来的话会耽误太长时间,这该怎么办才好?”
祝安屿的目光从欧阳霍身上转移到祝安以,这份意义不明的视线转移,不知道是在暗示着祝安以帮他解围,还是再告诉欧阳霍这里有第三个人在场,不好方便说具体的内容。
总之不管怎样,反正这两人都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
祝安以:“虽然很想继续叙旧,但是时间确实有点赶。”
欧阳霍:“看来是我职业病又犯了,改天我们再好好说一说。”
三人就这样在诡异的气氛中寒暄了几句,便双方道别,欧阳霍站在原地目送两人开车离开。
明明刚才下车前车内的氛围还是挺好的,可现在兄弟俩没了话题一样,一言不发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祝安以把车载音乐打开,熟悉而又明快的探戈舞曲在车内响起,这令他即将变为深绿色的皮肤刹那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不知道祝安屿有没有发现这一细微的变化。
他们母亲住在临海市南边的位置,那里相对安静舒适,人流量比市中心要少上不少,所以在开车期间,与他们相越而过的车辆自然也少了很多。
当一首舞曲结束切换歌曲的空档中,祝安以终于舍得开口问出了“随口一问”的问题,“哥,你现在记忆真的恢复了吗?”
“嗯…你觉得呢?”祝安屿依旧扒着车窗,窗外的风景比这个对话要有意思的多。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祝安以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方向盘,甚至在闲暇的空档还转头看着祝安屿,言语严肃,“你是我唯一的哥哥,我真的很在意你现在的身体情况。”
“我身体情况不太好呢,以前的事情想不起来,现在的事情难以忘记,不过这也是分情况的。”
“什么情况?”
“面对我想说的人时我总能想起来什么,但是面对不想说的人,我就一句也说不出。”
“那我是你可以说的对象吧?”
“嗯…,你觉得呢?”
祝安以没有再回应,他已经完全变身成漆黑皮肤的变色龙,其身影折射在车窗上,他的目光很罕见的还是自我的眼神,可是却是那样令人感到不寒而栗,这应该是有了某种主意才会产生的,这一点和方才目送他们离开的欧阳霍一模一样。
哥哥是个无药可救的神经病真的太好了。
祝安以时常会在心里这样想。
第21章 雨雾#21
那是存在于祝安屿的记忆里,白色三层小洋楼,精心打理过的粉色蔷薇花园,院子角落蓝白相间的狗舍,仅有这三样组成了他童年的全部。
母亲是一个很会经营生活的人,以前她有足够长的时间花费在庭院上,她时常会拿着洒水壶,让壶与地面连接处呈现出彩虹的色彩,她说看见这样的光景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
现在的母亲似乎没有那样子的心情,也许是弟弟的工作太繁忙,母亲无暇顾及庭院,又或者是已经丧失了这一爱好,祝安屿踩在缝隙已被杂草填满的鹅卵石台阶上,望着紧闭的深棕色大门想事情想的出神。
祝安以将车停在车库,随后追着祝安屿,见他傻站在家门口,即将开口叫他的声音又咽了回去。祝安以知道哥哥还需要一定的心理建设才能敲响自己家的门,所以这段时间他不能去干涉。
祝安以低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这才想起来买的礼物忘在了车里,便拐回去拿,也就是这段时间内,他忽略了在庭院中除了祝安屿以外还有另一个人。
“你傻站着干什么?”
一道陌生又清冷的声线不合时宜的响起,对方不知道祝安屿正在沉浸回忆,这也成功令他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位身材单薄的男人,身高与自己差不多高,他眼角略微上挑,五官比较板正,柔顺到快要及肩的浅褐色短发没有条理的散落着,他看上去是想尽量打理服帖,可是因为天气原因使头发软趴趴的搭拉成没有精神的样子。
他的瞳孔戴了美瞳般漆黑,没有神采,这给祝安屿的第一印象就是和自己长得真像,遮住五官的话可以当替身了。
男人给祝安屿的感官没有带来太大的刺激,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他的声音听上去不冷不热,但是看向祝安屿的目光却透露着炽热的温度。这样的人在祝安屿心中留不下多少印象。
“…你在干什么?”比起男人,祝安屿的视线在男人推扶的一辆重型黑色摩托车身上停留更多,他似乎是想将摩托车推到车库。
“这个啊,”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摩托车,“刚才取蛋糕,借了一下你的车,放心吧这次我带头盔了。”
祝安屿缓缓点头,看来这个陌生的男人以为自己是祝安以。祝安屿没有急着辩解,他还在观察着摩托车。他倒不是喜欢摩托车这一类的,而是摩托车正面的车灯上被溅上了些许射线状的泥点,这有些眼熟,可反观这辆摩托车的车身被擦得很晃亮,看上去有精心保养过的,只有前面这一点溅上泥污很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