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上连接的输液管中,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屋外大雨没有停歇的迹象,祝安屿强撑意识侧头看去,不禁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大雨中。
他的好运厄运平分秋色,这次更是超常发挥,他足足在马路边躺了两个小时才被人发现,不过好在他伤势不重,只是脑震荡外加额后皮肤裂了个口子,经过雨水冲刷看起来满脸都是血,视觉上给人带来伤势过重的假象,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比起外伤,还是在暴雨里躺了两个小时更折磨人,他现在浑身发冷,心脏剧烈跳动着,医生建议还是合眼休息更好,可是祝安屿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清楚地看见了那辆银色轿车的驾驶司机,和他所猜测的人一模一样,直到这里,他脑内所模拟的计划全部实施成功,他知道杀害马思楠的凶手会原形毕露,可是没有想到真的这么成功,看来对方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现在只要等着收网就行。
祝安屿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一开始就准备用自己作为目标引蛇出洞,为此他绝对不能就这么睡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记忆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再加上头部受到撞击,为此他能想到最保险的方法就是维持意识,以至于他狠狠就这自己的大腿来保持清醒。
“...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疲惫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病房外面隐约传来,这声音对于祝安屿来说是唯一的希望,他的身体不够支撑亲手找到凶手,但是这个人就可以做到。
病房的门被轻轻打开,与这轻柔动作不相符的,是带着一身戾气,雨水顺着皮质外套“滴答”落在地面的男人。
病房光线很暗,暗到祝安屿的双眼很快融入其中,和不绪望向病床上的人,一时间没有分清他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他的胸口没有理由的酸痛,当他走近床边看见祝安屿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插的针管后,面容竟浮现出些许怜悯与难过。
他没有想到自己从地下室救出来的人现在再一次受到伤害躺在这里,无论祝安屿是否真的进行求救,但总归是和不绪做的主,他把祝安屿从那里带出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肩负保护祝安屿的使命。现在要保护的人成了这样,他认为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在明知道祝安屿身份存疑的情况下,还把他从安全区带走,或者要是他能强硬拒绝祝安屿外出,会不会就有不一样的结果?
他对祝安屿的身世有所了解,从他家人的态度多少能猜到一些。因为和不绪自己家庭美满,所以在外对人总是小心谨慎,生怕一个没注意就伤害到家里有隐情的人。他认为自己对祝安屿不是出于情理,与生俱来的责任心在和不绪身上已经生根发芽,就算对方不是祝安屿也一样。
他当时在警察局接到的电话是第一个发现祝安屿的路人拨打的,他捡到那部灰色的手机,把祝安屿送到医院之后废了好半天劲才开机找到了和不绪的电话,那时候距离祝安屿发生车祸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被暴雨敲打的意识恍惚,但是始终没有真正失去意识,就连医生缝合伤口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和不绪很想陪祝安屿全程,后来还是选择先调取路面监控。
银色没有车标的肇事车辆是有预谋的,对方刻意遮挡了前后车牌,还把面容遮挡住,根本辨认不清是谁。对方对这段路线特别熟悉,他拐进了旁边别墅区的私人地下车库,那里面的监控很早以前就不能用了,之后混在其他车流里面消失的无影无踪。
巧合的是,那天通行的银色轿车特别多,和肇事车辆相似度能达到70%,加上暴雨天气,逐个排查十分花费时间。
值得注意的,祝安屿出车祸的路段正是他母亲家附近,而肇事车辆驶进的私家车库单独卖给了祝安以,由于祝安以身份特殊,所以车库没有监控,平时通行的也只有祝安以的车和一辆摩托车而已,祝安以及其家人名下也没有银色轿车。
肇事车辆能从祝安以的车库混出来,说明对祝家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有可能是做过客的客人。
和不绪第一时间造访祝安屿家,可惜吃了闭门羹,听他们家的保姆说祝安屿和他母亲发生了争吵,他母亲单方面断绝了亲属关系。至于祝安以,人已经在飞往国外的飞机上了。他倒是十分配合这件事,可能和网络上把祝安屿当成是他有关,所以他想尽快解决问题。
祝安以虽然配合,但从始至终也没有问过祝安屿现在的情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和不绪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与无力感,那边上头还催着三个月内必须取得突破性进展,这边又围绕连环杀人案的关键人物发生了车祸事件,这也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什么是择优选择。
“是我太没用了...。”对上祝安屿混沌的双眼,和不绪抚平了暴躁的情绪,他似乎只能对此感到忏悔。
忽然,和不绪感到手心一凉,他惊愕看去,只见在输液管摇晃之下,祝安屿的手轻轻握住了他。
祝安屿的体温比以往都要寒冷,和不绪双手扶住,触碰到手腕时几乎感受不到脉搏跳动。
“你好好躺着,其他事情都不用担心。”和不绪以为祝安屿是在安慰他。
祝安屿微微摇头,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想说什么?”和不绪单膝跪地,将耳朵附在祝安屿的唇边。他的气息扑在和不绪的耳朵上,惹得和不绪心中又冒出一个结。
“...这和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祝安屿费尽力气才能说出这句话。
“你的决定?”和不绪瞳孔缩了缩,难道祝安屿知道自己会发生不测?
“这是我...撒的一个网,我想...咳咳咳!”祝安屿话说到一半剧烈咳嗦起来,他的胃实在翻涌的厉害,怎么和不绪一在他床边他就想吐啊。
和不绪惊慌起身,祝安屿侧身缩起,蒙在被子里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时祝安屿在和不绪眼中就是个瓷娃娃,好像他稍微一用力祝安屿就会碎掉。为此他能做到的只有揉拍祝安屿的后背,希望他能好受点。
本来还要死要活的祝安屿兴许是受到了感染,在和不绪的帮助下呼吸逐渐平稳起来,他眼角泛泪的从被子里出来,看向和不绪显得十分无辜。和不绪觉得祝安屿这幅样子和他们办公室那只胆小的泰迪一模一样,都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难道在他眼里人也能变成动物?
“我没事...,”祝安屿深吸一口气抑制住了因咳嗽而流出的眼泪,“我需要你帮我收网。”
“难道你知道肇事司机是谁?”
“他和...和杀害马思楠的是...同一个人。”
和不绪听罢神情严肃的单手环胸,另一手掩盖嘴唇,在脑内飞速回忆这件事。他将疗养院的监控和银色轿车的监控反复看过多遍,杀害马思楠的凶手身型偏小,而肇事司机的上半身肩宽,看起来又锻炼过肌肉的样子,两个人从外形来说并不一样。
“不行了,我...我快不行了。”祝安屿上下眼皮已经支撑不住说话的体力,他现在没有时间让和不绪慢慢消化这件事,他必须立马将知道的全部告诉他。
“坚持住!你不能死!”和不绪重新紧握祝安屿的手,眼里多了些希冀和沉痛。
祝安屿双目忽然瞪得浑圆,“?你这么希望我死?...这个不重要,我...下面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你放心,请你尽量说的详细一点。”
第24章 拦截#24
9月11日,早晨7点。
经过一夜大雨冲刷洗礼后的城市,空气清新,天空湛蓝,一脚踩在结实的地面,还会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天气却晴朗成这样,让人根本无法相信昨天的风暴是现实。
人潮熙攘的临海市机场,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站着一个打扮极为朴素,将身子尽量弓起的男人。他身着一件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色披风外套,头上的那顶宽檐帽子可以遮挡全部面容。这样打扮的人在机场也不是很常见,有可能是从外地来的,估计是为了防止扒手之类的。
男人看了眼手上的腕表,随后熟练的站在服务台窗口旁,准备进行自助取票。他前面仅有一位女士在排队,所以很快就轮到了他。他拿出身份证,根据显示屏上的提示识别身份证,最后打印登机牌。
做完一系列动作,随着机器发出的“祝您路途愉快。”的提示音后,男人取回身份证,顺手提着脚边的行李转身要走。身后的路不像他想象般畅通,原因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两个人拦住了他的路。其中一位是男人认识的面孔,同时也令他心惊不已,导致刚提起的行李又重重落在地面。
“欧阳医生,你这是去哪里?”孟旭脸上挂着微笑,可是那双鹰般敏锐的双眼里没有笑意。
欧阳霍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摘掉帽子,挺胸抬头,黑色的框架眼镜此时变成了银色金属边,他恢复成了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最近外地举办了一场学术交流会,我作为代表要去参加。”
“那还真不巧,”孟旭表示无奈的摊摊手,“警方昨日逮捕了疗养院杀人案件的嫌疑犯,需要欧阳医生作为认证代表协助案件后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