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裴斯云这个当了几十年医生的人来撕,也一样痛。
裴慕西心里这么想着,可还是在夏糖摇摇晃晃的目光下,在夏糖那双红彤彤的小兔子眼前,心脏有一处塌了一块。
有个声音开始蛊惑她:
既然谁都一样,那为什么不让夏糖来撕呢?
裴慕西大概是被这个声音蛊惑着陷入了莫名的魔法里,于是她静默了几秒,没提出反对。
毕竟自己撕起来,下不了狠手。
她在心底提出这个理由。
夏糖得到了她的默许,便伸出指尖,在房间里投影仪界面昏暗的光,摸索到了她药贴贴着的位置。
裴斯云贴的时候大概是考虑到了她纹身的位置,所以将药贴剪成半块,贴在了肩颈处。
一半从衣领里露出来。
一半掩藏在衣领里。
投影仪的光有些暗,夏糖大概是怕不小心弄得她痛,所以费力地摩挲到药贴的边角,一点点撕开,力气极轻。
倒真的不是很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夏糖洗完澡穿着她的睡衣,扣子没完全扣上,动作稍微大点,胸前白皙细腻的皮肤就能泄出来。
裴慕西看了两眼,便觉得少女细腻的皮肤有些晃眼,像是一颗水分充足的桃子。她移开视线,屏住呼吸。
可又觉得实在太近。
就算是移开视线,也能感觉到夏糖绵软的呼吸流转在她的颈间,刚吹完的发丝蓬软地飘在她的颈处。
她觉得痒。
忍不住动了动,往旁边侧了一下。
她想躲开些什么。
可顺着细微的动作,药贴被撕开的幅度瞬间变大,撕裂痛意袭来,她没忍住,呼吸变急了几分。
夏糖的指尖还放在她肩颈处,结果一动,就触到了她颈处,热度开始蔓延,从肩颈处缓慢地弥漫开来。
“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裴慕西一瞬间渴得有些想喝水。
“姐姐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夏糖这么说着,表情实在是专注,像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什么必须得完成的任务似的,抿了抿唇,紧盯着那片药贴,认真而又小心翼翼地将那片药贴撕下来。
裴慕西动了动唇,攥着自己的食指。
有些煎熬。
却不知道是因为药贴撕下来太痛。
还是她们的距离太近。
正这么想着。
室内的灯光突然暗下来,昏暗的白光变成了越发黯淡的蓝光,在她们脸上流转着。
光线的变化似乎让空气中也有什么跟着变化。
夏糖的指尖颤了颤,就在她颈部跳动的脉搏上颤了一下,频率似乎都一致,下一秒抬起眼看她,澄澈的眼被映上朦朦胧胧的蓝光,似乎有些懵。
裴慕西盯了两秒,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唇。
出声解释,
“停留在中控界面太久,投影仪进入屏保界面了。”
“噢……”夏糖乖乖应着,指尖又触到了那片药贴上,暖热的呼吸也淌到了她颈下,“马上就好了,只差一点。”
“嗯。”裴慕西应了一声,视线紧紧盯着蓝色屏保上游动着的鱼,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也是一条鱼。
没有水的鱼。
其实撕药贴的动作并没有那么漫长。
只是在裴慕西这里,被放慢了很多倍,于是连呼吸也放慢了许多倍。
终于。
在投影仪屏保从蓝色切换成淡蓝色,再变成绿色的时候,最后一瞬间的撕裂感涌来。
她们都松了口气。
对视一眼。
起伏不一致的呼吸,也莫名地融在了一起。
裴慕西率先移开视线,“那我去——”
“等一下。”夏糖喊住了她。
她愣了几秒,脚后跟往后缩了一下。
夏糖盯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慢吞吞地伸手扯着她胸前那个蝴蝶结,“这个蝴蝶结有点难解,我来帮你解开吧姐姐。”
距离分明不似刚刚那么近,可焦灼感反而又加重了不少。
裴慕西动了动喉咙。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夏糖已经凑近,低头在帮她解着蝴蝶结,认真而专注的表情也很漂亮,仿佛下一秒被解开的蝴蝶结就会变成蝴蝶在这个房间荡漾。
屏保再次在这时候切换。
变成了淡淡的蓝,笼罩在她们身上。
像是几根细线,将裴慕西的视线束缚在了夏糖脸上。
空气再次变得煎熬。
直到夏糖把她胸前的蝴蝶结解开,外套上的两根衣带便自由地散落开来,仿佛要在空气里荡出火星子。
“好了,姐姐去洗澡吧。”
夏糖主动松了手,退后一步,朝她漂亮地笑了笑,视线却仍然黏着在她身上,像软乎乎的钩子。
裴慕西反应过来,忽然发觉自己鼻尖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越发让她显得像是一条焦灼的鱼。
她走了几步按开房间的灯。
于是所有的旖旎和暧昧在一瞬间全都消散,空气中只剩下少女眼中的明亮和纯粹。
裴慕西抿了一下唇,
“灯开着比较好。”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没有再回头看夏糖的表情,而是快步走到了浴室,将自己清理得干干净净。
温热的水浸透身体的那一刻。
焦灼感终于被缓解了几分。
可仍然还是口感舌燥。
也许她真是一条鱼,需要源源不断的水分,来抑制内心深处肆意生长的焦躁。
从浴室里出来之后,她带着缭绕的雾气和湿润的发丝,从冰箱里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
“砰——”
水杯接触桌面的声音有些突兀。
指尖颤了颤,回过神来去看时间,发现已经快三点。
裴慕西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的状况,觉着夏糖现在可能已经睡了,于是拿了吹风机准备去二楼吹头发。
才在楼梯上走了几步。
卧室的门就打开。
穿着她睡衣的夏糖,从房间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她,
“姐姐要去哪?”
裴慕西顿了几秒,然后笑着指了指自己手上的吹风机,“以为你已经睡了,所以打算去二楼吹头发。”
“我没睡。”夏糖这么说着,轻巧地走到她面前,表情惆怅,“我没什么睡意。”
“是害怕?”裴慕西问。
夏糖摇摇头,“也不是,可能就是精神紧张,还没放松下来。”
裴慕西蹙了蹙眉心。
“那我给姐姐吹头发?”夏糖又问。
裴慕西没有马上答应,她莫名想到刚刚撕药贴的煎熬,想到自己喝那杯凉水时的急切,于是委婉拒绝,“我自己来就好,你稍微等我一下。”
夏糖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
裴慕西往楼梯上又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夏糖,夏糖没有受伤,只是站在楼梯下面仰望着她,用着澄澈的目光迎送着她。
倒让人有些莫名的愧疚。
像是不让她给她吹头发,是个什么大罪过似的。
裴慕西觉得脑子里有根弦在不断地撕扯着自己的思绪,最终实在拗不过,在踏上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回头望着夏糖,
“怎么不上来?”
“不是要给我吹头发吗?”
像是得到了恩准,于是夏糖弯眼笑着,轻盈又自在地迈上了楼梯,接着在她面前站定,笑得像一朵小花儿。
这可真是一个烂俗的比喻。
毫无新意的比喻。
可裴慕西仍然忍不住这么形容夏糖,甚至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小心点,别摔着。”
“知道。”夏糖乖乖应着,“下次一定小心。”
二楼是个有很多秘密的地方。
最大的秘密,是那个可以看到月亮的玻璃天窗,是观赏月亮的最佳仰望角度,当时来看房听到中介这么说的时候,裴慕西还有些不信,可看了无数个夜晚之后,她便不得不信,原来世界上有这么一个浪漫的设计师,真的把月亮盛进了这个房子。
夏糖在踏入这个房子的第一天。
就和裴慕西共同拥有了这个月亮的秘密。
吹完头发后,裴慕西犹豫几秒,问夏糖,
“一个人睡可以吗?”
夏糖瘪了瘪嘴,“不可以。”
“嗯……”
是预料之中的答案,裴慕西拖长了声音,拍了拍铺在二楼玻璃天窗下的床垫,
“那我们今天晚上一起睡这?”
“好。”夏糖乖乖点头,好奇地往玻璃天窗上望了望,似乎想躺下去看看这是不是最佳的观赏角度。
裴慕西笑了笑,
“你先坐上去,或者躺上去试试看。”
“我下楼拿床被子。”
“啊?”夏糖皱了皱脸,“姐姐不和我一起睡吗?”
裴慕西顿了几秒,解释,
“我怕我抢被子,这几天晚上凉,一床被子不够。”
夏糖垂了一下眼睫,有些落寞,“噢”了一声。
裴慕西没再心软,狠下心走下了楼,果真拿了一床厚厚的被子上来,以此证明自己是真的怕冷,不是嫌弃夏糖。
可放上去后,又实在太厚,在床垫上堆得厚厚的。
裴慕西钻进去的时候,就感知到了自己的自讨苦吃。
热,闷,太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