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开始收拾着自己的毛巾,在夏糖面前走来走去,准备洗的时候又有东西忘了,于是不停地出来拿。
路过一次,夏糖就往旁边坐一点。
就颤一下视线,反正,总之,就是不和她对视。
裴慕西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应该把外套脱在外面的,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被系着的蝴蝶结,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可她望了一眼已经吹完头发,往她这边瞥的夏糖。
决定还是不再出去。
夏糖便也轻飘飘地收回视线,没再看她,而是直接站起身来,走向了卧室。
裴慕西扯了扯自己胸前的蝴蝶结,有些没扯动,人在某一瞬间,脑子里会产生电光火石般的动静。
就像是现在。
裴慕西觉得自己前面一直忘东忘西,就是为了让她想起来这件事。
“夏糖!”
她喊了一声。
夏糖没动静,应该是没听到她的话。
于是她只能用着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卧室。
在抵达的那一瞬间。
投影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开机之后安静了几秒。
三、二、一……
在声音响起来之前,她快速挡在夏糖面前,捂住她的耳朵。
下一秒,巨大的声响,夹杂着嘶吼和撕心裂肺的咆哮,突如其来地砸到了裴慕西耳朵边上。
夏糖呆呆地盯着她,卷翘的睫毛眨了眨,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乖乖软软地看着她。
跑过来之后裴慕西还有些余韵。
喘了几口气,缓下呼吸。
她凝视着夏糖,一呼一吸间。
距离很近,近到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快速奔跑后尚未缓下来的心跳声,有些快,也有些乱。
身后的嘶吼声没有停止。
来自于投影仪自动播放的预告片,她设定好投影仪开机停留在恐怖片频道,于是每一次开机后,就会自动播放频道内部新上映电影的预告片。
这次是一部英文片。
有时候她需要依靠这样的声音。
来提醒自己身处于现实。
但是夏糖会害怕。
比起漫画那种不够沉浸的方式,电影的冲击来得很大。
夏糖虽然喜欢看恐怖类型的漫画,但几乎从来不敢看恐怖电影,或者是任何血腥暴力,还有丧尸类的电影,小时候被吓了一次后那一周都不敢一个人睡觉。
比起画面。
夏糖更害怕的是这种电影突如其来的声响,以及在音乐氛围下渲染着的尖锐嘶吼,裴慕西知道这一点,所以在那一秒,她直接下意识地冲了过来。
她不想夏糖因为这件事再次受惊。
至少在刚刚经历了惊险状况的情况下。
过了几秒。
夏糖似乎反应了过来,缓慢地眨了眨眼,快速又连续地摁着自己手里的遥控器。
按了一下,嘶吼声消失。
又接连按了很多下,将投影仪的界面调到了中控处。
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
夏糖的手却还悬停在空中,停了半刻。
裴慕西终于松了口气,松开捂住夏糖耳朵的手,有些关切地问,
“没被吓到吧?”
夏糖轻缓地摇摇头,盯着她的目光黏着在她身上,通透的眸光上下摇摇晃晃,直愣愣地看着她,眼眶逐渐泛起红迹,似乎下一秒就会有汹涌的情绪从里面跑出来,
“没被吓到,因为姐姐过来了。”
“真的吗?”裴慕西有些不信,蹙起眉心,“但你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没事……”
夏糖点头,仰头望着她的眼,目光直达她眼底,眸子里的湿润一点点涌起,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很轻,
“我刚刚设置的时候,看到恐怖片是所有频道里的第十三个,前面有很多个很多个频道,爱情、轻松、搞笑、历史……很多很多,但是姐姐偏偏停留在了恐怖片这个频道。”
“我刚刚进来的这一会,看到了这个房子里至少有五六个投影仪。”
她凝视着裴慕西,目光带着无法停息的,沉寂又绵延而来的难过,“虽然我知道并不一定是像我想的一样,虽然我知道很有可能是我误会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不停地猜测着,想着……”
声音很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个。
裴慕西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仿佛被夏糖扯到了那个月亮下,她们两个都被柔而淡的月光笼罩着。
她看着夏糖湿漉漉而悲伤的眸光裹着她。
她听到夏糖对她说,
“姐姐要有多痛苦……”
“才会需要把自己的世界变成这样,来遏制那些痛苦。”
作者有话说:
别人看到只会觉得姐姐奇怪,但甜甜夏看到第一时间考虑的是姐姐要有多痛苦才会做这种事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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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秒
每次周湛问裴慕西为什么要不停地看恐怖片, 要在睡觉之前听恐怖片的时候,裴慕西都会说:
为了找灵感,我喜欢在睡前构思剧情, 多听听恐怖片也可以让我在做梦的时候遇到一些可以用上的灵感,所以我会在每个房间都布置投影仪, 所以我会经常跑到不同的房间睡觉。
为了渲染氛围,我喜欢在工作的时候听, 这样画起来会更带感一些。
这是工作需要。
但其实不是,周湛也应该觉得不是,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问她, 吐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习惯。
她知道周湛应该不信。
但她还是这样说着, 无论谁问, 她都会这么说。
她完全也可以这样对夏糖说。
但是。
夏糖与她的共鸣足够直接。
夏糖似乎能感知到与她同等程度的痛苦。
这让她在这种瞬间, 意外地说不出那些轻松的, 自欺欺人的话,因为她能明确从夏糖眼睛里,看到那个脆弱的,破碎的自己。
“我……”裴慕西张唇发出声音, 嗓音缓慢而干涩, 没能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没事的姐姐。”
夏糖用着泛红的眼望着她,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 “你可以不用说,没关系, 我只是猜的而已, 你不用管我, 真的。”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特别的人。
当别人都劝你不要逃避要赶快走出来的时候, 她会和你一起逃避,会鼓励你去逃离让你不开心的事物,只希望你开心,不要求你是一个完整的,完美的你。
当你被撕裂成碎片,别人试图将所有碎片生硬地拼凑起一个完整的你的时候,她会小心翼翼地将你的所有碎片裹入温和的云里,湿润的土壤里,给予你力量,用尽心思浇灌,让每个碎片都可以自由生长。
就像那两盆随意买下的绣球花。
你不经意,她却以最真诚最纯粹的希望回馈于你。
夏糖仿佛就是这样一种自带魔法的人,她就像这个世界上某个角落里一直注视着裴慕西的云,软绵绵,伴着她。
哪怕裴慕西一直知道。
她不应该试图从一个十九岁的小孩那里汲取力量。
可她还是不由自主。
在夏糖面前表露出自己薄弱的生命。
裴慕西没说话。
只是动了动喉咙,垂下眼睫。
这似乎已经是一种最好的默认和示弱。
所以夏糖没再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望着她的那一双眼睛仍然泛着一点没消去的红,只是陪她一起避开了那个问题,
“姐姐该去洗澡了。”
被放轻的嗓音在静谧的空气里飘荡,带着足够的耐心,像之前在车上给她的所有选择题一样。
“好……”裴慕西终于发出声音,攥了攥自己发麻的手指,视线在空气中停了两秒,最终和夏糖目光相接,她轻着声音说,
“以后再说,我先去洗澡。”
夏糖点点头,像个抱着胡萝卜的乖兔子。
裴慕西便朝夏糖笑,一个轻松的笑,不那么懒散,也不那么勉强的笑,平静中流淌着几分轻松,至少在夏糖面前她都是如此。
也许以后真的可以和夏糖说一说。
夏糖是个很有包容力,共情能力也很强的小孩。
裴慕西这么想着,想转身。
下一秒却又看见夏糖凑了过来,指了指她脖颈下贴着的膏药,“姐姐这个不撕掉吗?”
裴慕西愣了几秒,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还没撕掉今天裴斯云给她贴上的药贴。
这一天实在太过漫长。
漫长到她几乎想不起这一片药贴的存在。
她反应过来,下意识抚住自己的脖颈,摩挲了一会,捻起药贴的边角处准备撕开,才撕了一个角脖颈上就传来撕裂的疼痛感。
“嘶——”
她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夏糖紧张兮兮地盯着她,凑近,想伸手却又有些手足无措,“要不我来试试?”
谁试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