咧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加里安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礼仪,在烛光下凛凛而立。
——于是,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有时候,友谊的产生是种很不可思议的东西。它会悄悄萌发在任何你不知道的角落,包裹着各种各样的外衣,用不同的方式积累。但无论如何,它都有这始终如一的本质,并且等待在某个时刻破茧成蝶。
又或许,在那么漫长的几千年中,他们没有一个人忘了曾经如何相遇,就已经说明了所有问题。
哪怕现在它披着的壳子叫做“看不顺眼”也一样。
更何况,再失败的第一印象,恐怕也扛不住旁边还有某位被啪啪打脸的好爸爸,正暗搓搓准备当个神助攻找回场子吧?
“所以,为了小辈的健康成长。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做一个慈祥的ada……不用否认,加里安的监护权是你的……你必须听一下我的想法。”
“……”我能说不吗?
看看半夜闯进自己帐篷不打算挪窝,还侃侃而谈笑得花容失色的自家首领。又看看不远处树下正大眼瞪小眼箭拔弩张的两个小崽子,费迪伦突然觉得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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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着欧瑞费尔“和加里安好好相处”的命令,即便瑟兰迪尔再想拂袖而去,此刻也只能待在原地,不情不愿陪他的“新朋友”一起相看两厌。
此时已经是他们认识的第三天,不知疲倦的辛达精灵们向东又开始了漫长的跋涉。他们走走停停,沿路收集浆果和打猎以维持生计。伊露维塔的首生儿女显然得到了上天的福祉,尤其对于泰勒瑞来说,这并非艰苦而是愉悦的迁徙。毕竟,中土再没有他们更熟悉和深爱深林的种族了。
骑在马上并排而行,未来的精灵王看了眼头顶遮天蔽日的茂密树冠,显然心情不错。当他不小心扭头瞥见旁边某位半死不活的冤家时,刚刚建立的平和又一次理所应当的崩塌殆尽。
“你这是怎么回事?”
皱起眉不耐烦开口,瑟兰迪尔扬起下巴,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鄙夷:
“辛达精灵可是森林的宠儿。我倒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在林地里提不精神的家伙。”
“跟这没关系。”
无力摆摆手,加里安目前不想跟他置气。因为,他正在苦恼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费迪伦已经三天没来找我了,我去找他练箭也总是说没有时间……难道他还在生气那天晚上的气吗?”
说着,边哀怨十足瞪了眼旁边貌美如花的金发同伴,显然是对不久前欧瑞费尔硬要浪费时间介绍他们认识十分不满——被扑面而来的强大怨念扫的一个趔咧,瑟兰迪尔不动声色挺直腰杆,试图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的气势:
“只有小孩子才离不开父母。”
“粘着父母也是小孩子的专权。”眯起眼,把斑驳的阳光隔绝在眼睑外:“但我已经没有父母了……而且随便一说,my lord,我们确实是孩子。”
“你应该说‘我’,而不是‘我们’,加里安。我没有你那么幼稚。”
“是啊……如果我不知道你身上一直扯着不放的披风是欧瑞费尔的话,这句话也许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
被噎个正着,瑟兰迪尔挑挑眉。无论他今后会是怎样喜怒无常黑山崩于前扔面不改色的君王,现在也不过是个和加里安差不多大的小精灵而已。
因此,对于心头被戳到痛脚而燃起的些许怒气,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用熊孩子的方式解决。
“来试试吧。如果你输了,我会要求你收回那句话。”
摘下身后背着的弓箭,瑟兰迪尔瞥了眼头顶遮天蔽日的树林。即使心怀愤慨,也依然完美保持着礼仪。
“哪句?”
“你说我们都是孩子的那句。”
“……跟事实较劲可不是明智之举。不过既然你想,也未尝不可。”
拉了拉弓弦淡淡开口,加里安缓缓抽出第一支箭矢:
“当然,如果您输了,我想我也有权要求您付出同等的代价。”
“付出什么?”
慢条斯理扫了眼那张紧绷的脸,目光从光洁的额头略过,最后停在那双湛蓝如晴空的眼睛上,他微微扬起嘴角:
“就请您,给您的眉毛起个名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嗯……瑟爹浓密的眉毛都是有名字的。
这里我应该把大王的年纪下调了点,目前貌似会比原著小。
☆、最初的誓言
作为伊露维塔的首生儿女,精灵显然享有这世间万物都难以企及的特权。他们不会像人类一样随着时间腐朽,也远比奥力所造的矮人高大美丽。他们是大自然的宠儿和守护者,完美善良,不会被黑暗蒙蔽,是至高神送给整个世界的瑰宝。
精灵没有死亡。只有刀剑、火和极度的悲伤能将他们从肉体中剥离,但即便如此,灵魂也会停留在曼督斯的殿堂,等待下一次转生。他们不会湮灭,所以他们生来无所畏惧。
“但即便如此,我想精灵也绝不会喜欢自己头上有箭矢一波波往下掉。”
面无表情摸着额头被天降之物砸出的大包,费迪伦看着队伍中央正射箭射得欢的两只精,无奈掂了掂手中差点送他去见曼督斯的果子。
“……都是你干的好事,欧瑞费尔。如果你早点放我去见我可爱的加里安,我们这群成年精灵也就不必在旅途辛劳中还要被迫经受箭和浆果雨的洗礼了。”
“不不,亲爱的,你现在应该想——多亏了他们,今天我们不用再花力气自己去找晚饭和餐后水果了。”
将友人不痛不痒的谴责目光扫射照单全收,欧瑞费尔咧咧嘴,顺手拔出插在自己发辫之间的箭头:
“总是看到事情不好的一面,小心你的发际线离你而去哟。”
翻个白眼懒得理他,费迪伦实在不想吐槽这家伙被自己儿子(无意识地)射了一箭还能笑得出来。若有所思看了眼那边已经从比赛射鸟到比赛射浆果的俩熊孩子,他似乎想起了点什么,扭头望向身边也三天没去认领自家儿砸的某前任贵族:
“其实我想问很久了……为什么你一定要把瑟兰迪尔跟加里安凑一堆啊?他们可明显玩不到一起,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唔……这是个好问题。我还以为你会把这个问题留到曼督斯面前再问呢。”毫无诚意夸奖了下友人的反射神经,欧瑞费尔手疾眼快按掉他想去摸刀的爪子,朝加里安方向扬扬下巴:
“你知道父母不可能永远在孩子身边。他总是要长大的。而半途出现的人根本不可能懂得他的所有。毕竟,我们有着永恒的生命,如果总是一个人历经世事,那也未免太寂寞了些……所以,我希望瑟兰也能找到那么一个从头到尾陪伴他走下去的存在……费迪伦,就像当年我找到了你。”
“……我很荣幸,my lord。”
脸色有些微红,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么高的评价。费迪伦清咳一声,心中的不愉总算消失殆尽。
他当然明白互相依靠的重要性。那是精灵们不朽的生命中为数不多值得珍惜的东西,一旦有幸拥有,必将选择用所有至死不渝的追随。
——而且,欧瑞费尔想要瑟兰迪尔得到的,毫无疑问也是他想要加里安得到的。
眯了眯眼,目光透过混乱落在不远处正一支一支搭箭的徒弟身上。费迪伦看着他和瑟兰迪尔你来我往,已经进入到最后射树叶的决胜阶段,突然发现自己怎么都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们都会明白的,欧瑞费尔。”
这么笃定回答着,语气中不惨任何一丝疑虑。
因为,他似乎也开始期待了……他们能并肩站在密林的高大王座之上,俯瞰这世间潮起潮落,以及脚下再无孤寂的万顷荣光。
——就像你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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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最后,作为一个摸弓不到半年的精灵,加里安毫无意外输给了从小浸淫此道的瑟兰迪尔。
虽然对不能给那对浓眉起个名字深表遗憾,但对此他本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堪……毕竟,未来的密林王要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那他也不可能在没有精灵三戒的情况下,以一己之力率领子民对抗多尔戈多暗影几千年了。
——只不过,这家伙赢得也太掉价了点。
无奈地脸朝下趴在地上这么想着,鼻尖都是泥土青草味道,加里安吐掉嘴里的叶片,实在忍不住叹气,眼角一阵抽搐。
……没错,他现在正货真价实地被瑟兰迪尔踩在脚下——以一个十分标准的狗啃泥姿势。
“你输了。”
显然也并不轻松,未来的精灵王弯下腰气喘吁吁。即便衣冠不整灰头土脸,也丝毫遮掩不住那眼中愉快绽放的光华。
“是是,my lord,我输了。”神情越发无奈,加里安看了眼不远处自己变成两半的短弓,连嘴角也忍不住抽搐起来:
“所以现在,是否能请您把高贵的脚从我脑袋上抬起来……或许您还愿意屈尊给在下解释一下,为什么您在比赛中会突然放弃箭术,转而采取任何一名合格贵族都不会采用的贴身肉搏,顺便还劈掉了在下无辜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