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抬起头环视四周,他在混乱交战人群中不断找寻着。一阵风吹来,轻轻拂过他耳边,那隐隐约约的低沉咆哮,让他那经历无数次大战而锻造的神经也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天哪,是妖狼!卡黑洛斯的妖狼!!”
一剑扫掉周围汹涌而来的半兽人。精灵之眼扫过东北方向丛林间一闪而逝的绿芒,以及两个已经离得很远的熟悉背影。费迪伦扭头失声大喊,震惊地连手里的宝剑都差点被打飞:
“看在维拉的份上!欧瑞费尔!!瑟兰迪尔和加里安往那边去了!!!”
“什么——?!!!”
☆、深林的号角
费迪伦现在很心塞。
早在高地上,欧瑞费尔就已告诫过瑟兰迪尔和加里安,他们必须跟在他身后迎战,但俩熊孩子显然没一个理他的……刚开始冲锋时还好,还知道待在主帅旁边刷下存在感,可一旦和敌人短兵相接,他们就一个比一个蹦哒得欢。尤其是瑟兰迪尔,弓兵所需要的瞄准半径很大,为了最大限度发挥战斗力,他必须不断躲避半兽人的近身袭击,以此来保证射箭的连续性。因此,开战后没过多久,他就已经不知不觉和自家父亲远远相隔了几乎整个战场。
而加里安就更不用说了。毕竟他要苦逼地替瑟兰迪尔压阵,以防敌人偷袭。就算有心听从欧瑞费尔的吩咐,但在跟着他儿子一阵横冲直撞后,也的确散得十分无可奈何。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刀削掉面前半兽人的脑袋,又翻身躲过从身后砍来的板斧。在长时间的混战中,费迪伦身上已经开始几处斑驳血迹。而欧瑞费尔作为辛达精灵领袖,遭到了对手的重点“照顾”,情况比他还不如,指望他们中谁去救援显然已是妄想。目前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给予两个孩子足够的警示,并且祈祷他们能自己顺利从妖狼嘴下脱身了。
思及至此,他瞟了眼远处还在往林地边缘移动的瑟兰迪尔和加里安,又低头看了看腰间悬挂的银锡弯角。终于咬咬牙摘下,深吸口气,将它送到嘴边吹响。
“呜——”
刹那间,绵长沉重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战场,跌跌撞撞顺着暮春微风飘扬。一时间,森林里、湖岸遍、河谷中,所有生物都被这嘹亮庄严的回音惊醒,眼露震惊。
“你疯了吗,费迪伦?!!!”
焦急策马赶到他身边,替他扫清几个想趁空门大开偷袭的半兽人。欧瑞费尔重重喘了口气,抑制不住怒吼出来。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
也不甘示弱吼了回去,费迪伦持剑直挺挺站在原地蓄力。看着周围密密麻麻涌上来的半兽人,他后退几步警惕靠在金发精灵马前,还是忍不住埋怨道:
“你跑过来干什么?这不就跟我一起陷在包围里了吗?!”
“你觉得我会待在安全的地方看着你战死而什么都不做?”
一眼横了过去。即便其中蕴含的满是勃然大怒,但流转在那双湛蓝眼眸中,却依然顾若秋水,风华绝代。在喊杀声中优雅翻身下马,欧瑞费尔冷哼两声,双手拔剑,和费迪伦背靠着背一起面对敌人的大军:
“先别废话了。你把所有危险都引了过来,还是先想想怎么从半兽人和妖狼嘴里活下来吧!”
“这不有你嘛。”
弯弯嘴角,费迪伦愉悦回答。装做自己没听见身后那人的冷笑,他眯起眼,手中之剑在半空划出无可匹敌的银芒,在收割奥克斯的同时,剑身也映照出不远处疾驰而来,如同小山般的庞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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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无比熟悉的号角声倒灌进耳中时,瑟兰迪尔刚刚砸晕了一个半兽人弓箭手,夺过他的箭筒重新搭弓。默默嫌弃了一把奥克斯的锻造水平。他目光划过四周一波一波往费迪伦和欧瑞费尔身边涌的半兽人,皱起眉,难得震惊瞪大了眼:
“怎么回事?!在这种时候响起号角把所有敌人都吸引过去,那家伙不要命了吗?!”
“不,不对……费迪伦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做这种事!”
也被其中所深切蕴含的焦急和孤注一掷吓得心惊肉跳,加里安愤恨挥下手中的细剑。但显然,他比瑟兰迪尔更了解自家监护人,对于自家监护人这么可以称得上鲁莽的行为,倒是多上了几分心。
一边配合着同伴肃清边缘的弓箭手,一边苦苦思索着。加里安后仰躲过从背后袭来的箭矢,余光瞥见树林间似乎微微动了动的灌木,心中突然滑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
感觉比他更加敏锐,瑟兰迪尔几个后跃停在他身边。目光紧紧盯在面前黑黝黝的深林间,怎么都无法忽视那其中让自己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
“有什么朝这里来了。”
忍住想要颤抖的冲动,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加里安悄悄握紧了武器:
“费迪伦的眼睛比我们看得远得多……我想他应该是在提醒,提醒我们周围潜在的危险……这周围有足以让他们所有人忌惮的东西……”
“小心——!!”
话还没说完,他身边正在仔细倾听风中讯息的瑟兰迪尔脑海忽然空白了一瞬。长久在危机中培养出的本能让他条件反射转身,拉着同伴就地一滚,顺着斜坡翻进了身边的洼地。而下一秒,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就哗啦啦塌陷了一大片,一只狰狞的巨狼正昂首立在碎石间,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似乎对自己居然没有扑到猎物十分不满。
“……”
抹了把脸上被飞石擦出的血迹,加里安深吸口气。
……维拉在上,如果刚刚瑟兰迪尔反应再慢半秒,恐怕就可以请欧瑞费尔到狼嘴里掏他们的尸骨了……这种体型的庞然大物,身上又有那么浓厚的黑暗气息。毫无疑问,就是费迪伦他们曾经说过的,魔苟斯残存的邪恶暗影之一。
——今天,应该会很难办。
看着又是三四头同样的巨狼从他们头顶越过,朝精灵和半兽人的战场奔去。他咬咬牙,上前一步,握着剑挡在瑟兰迪尔身前。
“卡黑洛斯之狼……”
显然认出了敌人的物种,未来的密林王低声喃喃自语着。手下却不停搭弓,瞄准对面那只刚刚袭击他们、现在依旧蓄势待发的巨型生物。
“我们有麻烦了,加里安。这种家伙的皮毛有黑暗魔君加持,寻常刀剑恐怕无法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把它引到森林里去吧,那种地形对我们有利。趁着其他妖狼去跟欧瑞费尔他们斗了,我们一起把它解决掉。”
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相同的想法和决心。瑟兰迪尔点点头,率先转身,很快便消失在森林的阴影中。加里安压低重心和面前的巨狼对峙半晌,双方都小心翼翼僵持着,似乎在寻找最有利的时机。
一阵风从安都因河谷吹来,空气中微微漂浮着些许潮湿的水汽。乌欧牟的低喃回荡在所有云雾之上,亲近着它的朋友,与曼威之风互相缠绕。有那么一瞬间,加里安似乎看到大洋另一端那个神眷之地,恢宏洁白的殿堂伫立在永恒之山上。众维拉端坐成一圈,悄然吟唱古来圣洁的颂歌,给与伊露维塔的首生儿女以祝福和勇气。
……这次可真要靠维拉保佑了……
微微苦笑了下,努力忽略后背逐渐扩大的濡湿感。那从中逸散出的血腥味不但越发刺激了面前的对手,还不断用疼痛折磨着他的心脏。加里安明白,如果他自己不能给妖狼造成威胁,也必须把它及时引到树林之中。不然一旦他丧失了战斗力,那瑟兰迪尔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来撼动这个怪物的。
——成败,就在此一举。
风扬起他淡到几乎看不出色泽的浅发,划过一道凛冽的弧度。光明种族和黑暗生物彼此摇摇对峙着,目光在半空碰撞交织,渐渐燃起足以燎原的火焰。
终于,伴随着远处战场的厮杀声,精灵先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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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捷穿行在树丛间,瑟兰迪尔落在一棵视野绝佳的树枝上,取下长弓,将身影隐匿在茂密的树叶间。
缓缓拉开弓弦,数根锋利的箭矢在指尖翻着冷光。他微微眯眼,调整呼吸融入风中。如同密林间最强大的猎手,静静等待自己的猎物踏入陷阱。
这种感觉他其实非常熟悉。早在他们东迁的一行救起加里安之前,他就经常跟着欧瑞费尔在林中穿梭打猎。中土辽阔的土地以及辛达精灵与生俱来对森林的亲近,不仅造就了精灵中最勇猛无畏的种族,更是让瑟兰迪尔打磨锋利了自己手中的刀刃,和连费迪伦都赞赏不已的战斗本能。
安静隐藏在树上,心境空明。他细细捕捉着风里带来的每一丝讯息,同时收敛身上所有杀意。而他也知道,无论他在哪里,加里安都能够完美地将妖狼吸引到他的最佳射程范围内……没有什么道理好讲,他就是这样相信着。
——硬要说的话,也许可以归结为优秀射手的心灵相通吧……毕竟这么多天下来,对于这个同伴的种种他都看在眼里,反复试探推敲,直至足够了解……当然,加里安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