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尸检报告上面指明了沈伟彦死于谋杀,死亡原因是暴力联合致死。洛怀景看着报告陷入迟疑。
沈伟彦是雍大法医系的科研经费赞助商,所以洛怀景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记忆中,沈伟彦是死于车祸,而且出具沈伟彦死亡证明的,除了附属医院外,还有洛泽铭的一份,也正因如此,沈伟彦的死亡没有任何人怀疑。
可自己手里这份法医报告呢?如果只是失误,那父亲为什么要藏起来?可如果不是失误,那父亲最后的法医报告,就是作假,可什么情况,会让父亲作假呢?
洛怀景掌心的汗浸透了纸张,沈怿辰一进来时,就看见洛怀景一脸惨白地坐在木地板上,他以为洛怀景又应激了。
喊了一声之后,洛怀景把手里的报告收起来,突然问了沈怿辰一句:“沈怿辰,抱歉问你一句,沈叔叔是怎么死的?”
沈怿辰坐下,有些自责:“当初我们被绑架,绑匪要钱赎人,我爸就是在送钱去的时候,出得车祸,当场身亡。”
“没有人质疑吗?”
沈怿辰故作轻松:“有啊!怎么没有,洛叔叔啊!”
“我爸爸?”洛怀景低头瞥了一眼掌心的报告,“我爸怎么说?”
“好像起初怀疑是谋杀,可后来,二叔带回来洛叔叔的法医鉴定报告,证明是车祸。”
“那中间发生了什么?”洛怀景抓着沈怿辰的胳膊,中间这段事,才是所有的真相。
沈怿辰摇头:“我不知道!景景,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有!”洛怀景十分沮丧,“沈怿辰,这段事情,才是造成我心理问题的原因。可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却无从得知。”
洛怀景越想追寻答案,就觉得自己越难以负荷,头又一次疼起来。
“景景,别想了。”
洛怀景抬眼看着他:“沈怿辰,我求你了,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景景?”
“既然我查下去迟早会知道答案,你们为什么告诉我?”
这是沈怿辰见到洛怀景以来,他第一次产生怨恨:“景景,不是我不想说,是……”
“是什么?是你们觉得难以开口?”
“景景,你别这么偏激!”
“我偏激?”洛怀景嘲讽,“我已经忘记我父亲十四年,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我却忘了他,我不敢直视他!这十四年,我被人说是孤儿,被人说我活该被抛弃,可我却因为没有他的记忆我不敢去辩驳!沈怿辰,我爸爸也是真心爱我的,否则老师和苏叔叔不会这么在意我,培养一个法医或许很难,但不是不可能。”
洛怀景的泪滑落的那一瞬间,沈怿辰才明白,这些年来,因为记忆的缺失,洛怀景究竟承受了怎样的不公。秦煜虽待他很好,可父亲的缺失,依旧让洛怀景难以适从。
他比洛怀景幸运,起码爷爷会照顾他,二叔也会假装他的父亲,不会在家长会上让他难堪。
“对不起,景景,是我说错话了!”
“沈怿辰,我不缺道歉,我只想要一个真相。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真相。”
“我也不知道!”沈怿辰哽咽,“当初我父亲死后,洛叔叔起初调查死因,可后来,你被绑架,洛叔叔也发生了意外,听秦叔叔的解释,好像是手被断了。”
“法医断手?”洛怀景头一次将这件事和秦煜的教诲联系在一起,他隐忍着问,“然后呢?”
“之后,洛叔叔就出了车祸!景景,你遗忘的记忆,就是这一段记忆,可当时,只有你和洛叔叔知道真相,知道凶手!”
洛怀景揣测:“我爸因为断手,因为虚假报告,所以他不肯说当初的真相,而我又因为接受不了我爸死亡,所以我选择忘记了这段记忆。”
房间内顿时寂静下来,只余下二人的压抑不住的呼吸声。
前因后果的串联,让洛怀景几近崩溃,比他上一次网暴还要崩溃,过了很久,怀景突然开口:“沈怿辰,如果此刻我告诉你,你爸爸的死,不是意外呢?”
“你说什么?”
洛怀景的声音委屈又平静:“我爸的死也不是意外,他就是被牵连了!”
“景景,你在说什么?”
洛怀景嘲讽他:“你都接受不了的真相,我爸爸凭什么为你们买单?”
沈怿辰也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洛怀景的意思,是不是在说:如果洛泽铭不卷入沈伟彦的死因,那他不会被杀,洛怀景也不会遭遇这样的惨痛。
“景景?你有证据吗?”
“证据?”
当洛怀景想拿出父亲最后的笔记是时,神经牵扯的头疼让他眼前骤然一黑,随即没了意识。
这一刻,沈怿辰觉得自己好像要彻底失去洛怀景了。
附属医院内,洛怀景做了一堆检查后,证明只是情绪波动引起的晕厥,沈怿辰和秦煜等人才放下心。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沈怿辰刚想说,可想想所有的事情,觉得那位A先生就是凶手,他潜伏在自己身边,这一切,都和他有关,这个人就是想毁了沈家,想毁了星艺。
沈怿辰选择不言,他想等洛怀景醒来,他们一起去寻找真相,寻找凶手,还两位父亲一个清白。
可洛怀景醒来,还未等沈怿辰开口,他第一句话便是:“沈怿辰,我们离婚吧!”
“景景?”
“小景?”
“老景?”
几乎所有人都震惊洛怀景的决定。
“老师,江江,你们不用劝了,我没有冲动!”
洛怀景觉得自己从未这么理智,他想去怪沈怿辰,可他清楚,沈怿辰也是无辜的。
他想去怪父亲多管闲事,可父亲是法医,“为生者权,为死者言”是他的使命。
至于沈伟彦?更是无辜!
洛怀景知道,一切都是那个黑衣人的错,可他没有方向,他查不到那个黑衣人。
“景景?”沈怿辰这一声,包含了太多的无可奈何。
“沈先生,我们之间,没有纠缠!你捐赠给雍大的东西,在我名下的,我都会请律师作以区分,然后还给沈先生!”
洛怀景这话,可算是与沈怿辰彻底划清界限。
沈怿辰不死心:“可我们还有婚前协议啊!”
“算我违约,违约金我会想办法的!”
“景景,你就不给我留给我一点余地吗?”
沈怿辰的卑微让人觉得心疼,可所有人明白,洛怀景这是恢复记忆了,也就能理解,如果不是将洛怀景逼到绝境,洛怀景不会这么无情。
秦煜只能使出缓兵之计:“小景,刚醒来,先别想那么多,怿辰,我们先出去吧,让他静一静。”
沈怿辰的不情愿在江珩以连拖带拽中被迫妥协,等所有人都出去后,秦煜这才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老师!”洛怀景的委屈在这一刻再也无法压抑,“我只是没办法接受,我爸爸守护了一辈子的责任,最后被迫妥协。如果他当初没有参与……”
“小景,可身为法医,你会视而不见吗?”
洛怀景摇头:“老师,我不会,但我也不能接受!”
“老师,沈叔叔死于暴力联合致死,我爸爸的推测是,他应该是被用拳击术打了一顿,然后又被人威胁,自己驾车,跟着前面的车去找沈怿辰,可一个被重伤的人,怎么开车?这也就有了后来,肇事者的致死,我爸爸还发现,致命伤是扎进颈部的玻璃,而那个玻璃,是人为扎进去的。”
秦煜也被这一连串的死亡真相震惊:“可是老师给出的死因,不是车祸吗?”
洛怀景擦去眼角的泪:“如果有人拿我的命威胁我爸呢?老师,我爸的手,是被绑架我的那个废掉的!”
“小景……”秦煜也觉得自己喉间有什么哽着。
“当初,那个答应我爸写了法医报告,就放了我们,可当我爸写了报告之后,那个人,当着我的面,废了我爸的一双手,老师,我不是不想记起来,可我当时,真的害怕。”
洛怀景越说越无助:“甚至我爸死亡的那天,也是有人蓄意而为,而不是意外!可我除了那个声音,那个影子,我实在对那个人没有印象。”
“我有线索!”
一直在外面偷听的沈怿辰在听到洛怀景的诉说后,也深感绝望,这些年来,如果说洛怀景活在没有父亲的庇护中,他又何尝不是活在自责中,可如今,洛怀景地挑明,他们二人的父亲死于谋杀,身为人子,他们二人都无法置之不理。
“景景!我有线索。”
洛怀景没有抗拒,沈怿辰接着说:“之前,有人给我发了一张车祸现场的照片,我让秦叔叔去查了IP地址,发现和最近的一个名为A先生的人有关系,景景,我们查到他,就可以还原所有的真相。”
“好。我会就此事提起诉讼。”
除此凶手与真相,洛怀景和沈怿辰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秦煜看在眼中,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沈怿辰喜欢洛怀景,可他也能看出来,洛怀景对沈怿辰的在乎。可正是过于在乎,所以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以为逃离就会放下。秦煜希望洛怀景可以看开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