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望着空中某一点发呆,意识清醒得不得了,靠在软枕上,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久久无话。
小助理终于还是放下饭盒,忍饿到护士敲门进来,领着越付昕去做心理疏导才再次活泼起来。
经过这次绑架,越付昕沉默寡言了许多,相较之前,更像个粘糕,时刻不离越书培,清醒时抗拒密闭的环境,即使室内一片明亮。
越书培与医生商量了下,诊室门开着,他坐在门边,越付昕能看到的地方陪着她。
给小孩子做心理疏导,医生的语气又亲切又温柔,“Hello,小月牙。”她领着小月牙做一些心理学的小游戏。
越付昕逐步卸下防备,在和谐的氛围中,医生逐步开始提问。
“在黑屋子里的时候害怕吗?”
越书培在心里回答,害怕的。
“有没有幻想过英雄从天而降,来救你呢?”
有的。像人们常说的,他踩着七彩祥云,带我逃离牢笼。他也确实出现了,踩着夜风,裹着单薄的夹克衫,平静得好像只是来接我回家。
越书培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眼眶里打转的泪珠飘出来。
说不担心是假的,24小时已经快要过去,还没有找到程纪韬的任何踪迹。
心理疏导结束,越书培领着越付昕回病房睡觉。
他自己还是睡不着,于是决定下楼去花园散散步,小助理不放心,分出四五个保镖跟在越书培身后时刻保护他。
越书培没有抗议,好在保镖们从业经验丰富,始终与越书培保持着一定距离,没有给他太大压迫感。
行至花园,一阵突然的骚乱声引起在场所有人注意。
越书培被保镖们团团围住,从人与人的缝隙中看到一行人跑着推动病床向急救大楼里奔去,而那一行人中,正有陈助理的身影。
越书培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出离了身体,从半空中俯瞰一切。他的身体在人群中站得挺直,一动不动,仿佛突然聋了瞎了,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然后,几分钟后,他又突然醒过来,不管不顾地向着那团黑漆漆的人跑去,警报声,人们的阻拦声被揉成一团往耳朵里挤,越书培忍着耳痛,使出了一个病人全部的力气,跌跌撞撞在急救室门前被陈助理拦腰挡住。
“是程纪韬对不对?是他!”越书培的声音很小,好像刚刚浑身的力气都被消耗光了,此时吐出这几个字都磨得嗓子干疼。
“是他是他!”在护士们的帮助下,陈助理终于将人按回到了座椅上,“虽然现在这么说有些不吉利,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越书培的眼睛里再次一片黑暗,嘴唇也跟着颤抖起来。
“程总他是在近郊的山崖下被发现的,经过在场的搜救组初步诊断,全身多处骨折,生命体征微弱。而一同在山崖下被发现的简雄易,当场宣布死亡。”
“我们都希望程总吉人自有天相,可万事都没有绝对的保障,为了顺利交接遗产,刘姨已经从S岛出发,大概傍晚时抵达,与你签署剩余的协议。”
陈助理又说了许多安抚的话,良久,越书培才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了。”
他低头去看地上车轮行过的痕迹,却在站起身的时候一下子跪倒在地。
周围的护士们急忙上前扶越书培,可他在脱手后却再次跌倒,这时候,急救室门前的等待区终于响起了压抑不住的哭声。
大家想要送他回病房,但越书培不肯。他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提示灯,那刺目的红光。
也是在这几个小时里,越书培突然意识到,他从没真的希望程纪韬从这个世界消失。
那些憎恶的话多是气话,他以为程纪韬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然而他却真真实实地去赴死了。
稍晚时,刘姨终于抵达。作为抚养程纪韬长大的长辈,她并没有偏心地去责怪越书培:“小越,你还和之前一样瘦。”
“我昨天刚收到他传来的硬盘,他说这是留给我的纪念,是他这一个月在威尼斯的生活记录。”刘姨坐到与越书培面对面的椅子上,轻轻地将硬盘放到越书培腿部的毛毯上,“凭我对他的了解,这硬盘他真正想交给的人,其实是你。”
第66章 7-5
手术还没有结束,越书培向陈助理要来台电脑,与刘姨一起看那硬盘里的录像。
视频里,程纪韬先是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他温温柔柔地笑着,诉说自己录像的初衷:
“今天,我和李书菲办理了离婚手续,并向媒体宣布了这条新闻。如果我不那么早去纠缠酥酥,会不会我们现在真的已经结婚复合了呢?”
程纪韬轻笑,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不过也没关系,没有我的骚扰和纠缠,酥酥会过得更好的。”
“当初和酥酥蜜月旅行时,他在这里住了很久,直到后来回国。那段时间,我很对不起他,当时我以为,可以将他安置在这里,等到程纪辉死亡,等到我解决完程家和简家,与李书菲离婚后,就和他在远远离开S岛,一起养育我们的孩子,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我以为我有能力保护好他……是我太天真了”
“后来,酥酥生完小月牙以后,不肯见我。我那个时候心高气傲,又犯浑,有时间都会飞来这里,因为在我心里,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就是和他在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国度一起度过的岁月。”
“这里的装修布置,我一直保持原样。现在,我要在这里度过我人生中最后的二十天。”
“酥酥说,我不经历他受过的苦难,不配向他提原谅。他说的是对的,简简单单地去死,太便宜我了。”程纪韬张开手,把药瓶里的药都倒进了下水管道里,仿佛这样,就能把不堪的回忆都一并丢掉。
然后程纪韬在这个房间里生活,每日打扫卫生,洗菜做饭,生活得像个独居的普通人。
到了夜间,程纪韬坐在阳台边,看着窗外,感慨道:“酥酥那个时候,每天也是这么期待着见到我吗?”
“其实,我也很想他。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很爱他。”
程纪韬开始变得常常呓语,就好像这屋子里真的有人在与他对话。摄像头只照得到他的背影,但越书培辨认出,他怀里小心翼翼抱着的是自己遗留在那栋房子里的旧衣服。
程纪韬把脸贴着越书培的衣服,努力地嗅着,期望能闻到熟悉的味道,日复一日地,没有希望地活着。
他肉眼可见地瘦了很多,住在这里长时间不理发,早因服用药物而变得灰白的头发一茬茬地长了出来,从背影看,好像将近暮年。
越书培看着那段录像,几乎泣不成声。他是恨程纪韬,他恨他欺骗自己,可他真的没办法接受,曾经那么爱慕过的天之骄子,变成这幅模样。
如果自己没有出意外,程纪韬也决心赴死。就好像他答应过越书培的每个承诺,无论他以哪种身份,最后都会完成。
“你和纪韬的性格其实很像。纪韬小时候,很天真,很招人疼。”刘姨将纸巾递给越书培,然后慢悠悠地回忆着过去:“他刚到程家时,已经七八岁了。大少爷痴傻,夫人无法再怀,没办法了,才同意接纪韬回程家。”
“他刚到程家时,是由别的保姆带他。简家有很多和他同龄的孩子,一开始装作很善意的模样,找借口欺负他,最过分的一次,纪韬从五层楼的地方摔了下来,多亏了福大命大。他住了小半年的医院,可老爷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来探望过他一次。”
“忌惮简家的势力,老爷只是口头教训了简伯明那几个孩子。后来还是纪韬提出要换保姆,老爷才把送他去医院的我换到他身边照顾他。其实我也没对他有多好,可这孩子真的,缺了太多爱,以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爱是什么。”
“纪韬长到十四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回来对我说,他见到了他的亲生母亲,说她到学校找他,求他给自己钱,说当初程家买走他的钱还有余款没给。”
程纪韬当时冷淡地掀起嘴角,和他父亲招牌式的笑容一样,眼里充斥着厌恶和不屑。
“我将来一定要有很多很多的钱。”他是这么对刘姨说的。他当时年纪还小,但已经形成了“钱可以买来一切,包括感情”的认知。
“那天以后,他变得很听老爷和夫人的话,取得了不少信任,可人也变得冷漠了许多,变得唯利是图。所以,才会在你身上,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牵过越书培的手,手掌交叠着轻轻拍了拍,像长辈哄孩子一样,对他说:“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原谅他。没有谁可以替你去原谅。纪韬他固然可怜,可你也没有义务去负担他的罪孽。”
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在他们谈话时,急救室的门缓缓打开,陈助理率先注意到,迎上前与医生交流。
越书培看见血肉模糊的程纪韬躺在病床上一闪而过,没有任何反应地被推远。
他几乎下意识地往前扑,忘了自己腿软得一塌糊涂,好在保镖接住了他。医生赶紧安慰他:“程先生手术很成功,但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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