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后悔主动承担给程纪韬送文件这份活计。
他该在看清那辆熟悉的车牌号的一瞬间就转身离开的,而不是站在电梯间看着那对般配的男女亲昵对谈。
可他还是移不动脚步,似乎在等自己死心,在等待一个让自己彻底绝望的瞬间。
轿车里的程纪韬,微笑颇文静,大部分时间都是李书菲在说,而程纪韬安静地听着。
他们在谈些什么呢?越书培想起办公室里流传的八卦,据说程纪韬有个家世旗鼓相当的未婚妻。他和他的未婚妻大概在谈着结婚后的生活,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一个与越书培无关的未来。
越书培很早就清楚地认识到他和程纪韬之间没任何善果可求,可他还是不免暗自期待着,直到李书菲的出现。
越书培几乎是绝望着走回工位的。
他以为自己躲藏得很好,殊不知在他转身的失落背影已经尽数收揽进程纪韬的余光之中。
“……我对你是否金屋藏娇没兴趣,可你最好也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你舅舅隔三差五来散播流言,我清楚你在程家难熬,可我也不好过。我也不想给你增添压力,但没办法。”程纪韬心不在焉得太明显,李书菲顺着他的余光看去,一道纤瘦身影倏地消失,“你要是找到了目标那就赶快下手,提前和我说一声,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快开口,不用客气。”
离开得那样匆忙,大概是委屈了。
程纪韬双手交叉支着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诚恳地向李书培道谢:“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第22章 3-6
果然如程纪韬预料的那般,接下来的一周时间,越书培每次同他打照面都是一脸悲愤绝望,匆匆垂落眉眼,强行无视他。
“不高兴了?因为什么,你总要同我说,我才好改啊。”
加班到晚上九点,大厦里人走得差不多了,程纪韬把人堵在电梯里,逼越书培给个回答。
他明知故问,嘴角用力绷住不笑场,一步步向前进,杀得越书培后背紧贴冰凉的电梯墙,冷着脸偏头不看他,说:“我只是一名实习生,您的众多下属之一,您没必要为了我改变什么。”
越书培尽量把话说得平静,不像是在置气,但在程纪韬眼里总是小孩子撒娇,哄哄就好了,“又在说气话,你明明知道你对我的意义非凡。”
刚才为了躲程纪韬,越书培上电梯上得急,不管电梯是在上行就往里进,此刻倒是后悔自己创造出来的这二人世界起来。
电梯一级级往上爬,程纪韬的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说个没完,越书培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五感丧失,然而下一瞬,上天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内许愿,眼前忽的一黑。
“别动!”
原来不是神佛显灵,整栋大厦突然停电,电梯飞速下坠,失重感霎时袭击了越书培,他从未经历过类似的事故,国内贫瘠的应急教育使得他面对意外时做不到快速自救,只能傻傻地呆立在原地。
他几乎是被程纪韬拖进怀里的。
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电梯下落时伴随着剧烈的摇晃,越书培被程纪韬紧紧地抱在怀里,时不时听见程纪韬忍耐的闷哼声。
“不怕不怕。”程纪韬大概是痛极了,可他仍然分出精神去安慰越书培,“有我在,我在。”
-不怕。
-我在。
很简单的两句话,但安抚的效果奇佳。
电梯从二十七层坠落,停在了大概四层的位置。
来电了。
电梯内灯光大亮,越书培发现程纪韬嘴角有处明显的淤青,大概是刚刚被他撞的。
衣服下面看不见的淤青会更多。
“疼吗?”越书培问。
他盯着程纪韬冷峻紧抿的嘴唇看,心里头爱恨交织,忍不住去想象这张可恶的嘴巴到底吻过多少人。
可程纪韬并不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轻而易举读出了他心底的纠结,顺手地捏住他的下巴,长长地与他接了个吻,直到把人亲得软到在他怀里,才放过对方。
“流氓。”
越书培气息不稳地斥道。
程纪韬一脸餍足,随性地舔舔嘴唇,没尝够似的,等着越书培扶他起身,没骨头似的趴在越书培身上,“嗯”了声,满不在乎地承认道:“我是流氓。”
越书培气结,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抬腿就往外走,可电梯并没有停稳,在他左腿迈出去的一瞬间又往下掉了五厘米左右。
还好程纪韬反应及时,抱着他出了电梯,避免了电梯的再次坠落。
越书培倒是毫发无损,顶多是心理受惊,可屡次英雄救美的程纪韬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这次除了淤青以外,他身上又多了许多个明眼可见的擦伤。
“好痛啊。”他呲牙咧嘴地求大美人摸摸伤口,又得寸进尺道:“我为你伤成这样,同我共进晚餐不为过吧?”
越书培差点就答应他了,“好”字到了嘴边又被吞了回去。
“Joshua,你们没事吧?”女人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放大,很快,孟家悦出现在他们面前,“我刚得到消息,说你们被困在电梯里了。”
“看把孟总急的,停电不超过五分钟,她就赶来了。”程纪韬眼里的笑意未达眼底,以一种不容置喙的温和语气道:“家悦,是有什么急事要与我讲吗?”
眼见着程纪韬就要与别的女人单独相处了,不明状况的越书培有些紧张地握紧程纪韬的右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吃吧。”
第23章 3-7
“不可以吗?”越书培强装出气势,殊不知越握越用力的手泄露了他的慌张,“你没时间,那就算了……”
“可以的,当然可以。”程纪韬说。
他玩味地看着越书培,反手回握,五指用力挤进越书培的指缝,与他紧紧十指相扣。
他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擦伤,说:“不过我要先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你会开车吗?”
越书培哪里有S岛的驾照。
他摇摇头,“我拦辆出租车。”
“大半夜的,不方便。”孟家悦说,“我开车送你们去。”
还是那辆熟悉的路虎,只不过这回副驾驶座空空荡荡,程纪韬和越书培一起坐在后排座椅上。
孟家悦的驾驶技术不错,他们去的医院距离大厦不远,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比起被家庭医生照顾惯了的程纪韬和孟家悦,越书培在私立医院里穿梭自如,主动承担起挂号缴费等责任。
程纪韬看着他忙前忙后,把副卡塞进他手心,“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越书培觉得手心发烫,“不用……我有钱……”
“听话。”程纪韬又一次拉他的手,捏捏他的手指,“我要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不许给我省钱。”
等越书培走了,他气定神闲靠回座背,表情全无,“家悦,我的妻子只能是李书菲。”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奢望过那个位置。”孟家悦笑不出来,眼里泛起酸楚的泪花,“可为什么他能在你身边,得你另眼相待?”
“这不是你伤害他的理由,无论是在樟村的河边,还是这次电梯事件,越书培都是无辜的。”
“我也不想害他的啊,如果不是你,我同他无冤无仇。”孟家悦说,她发现比起越书培,她真正恨的是程纪韬。他太理智了,总是悲悯地看着和她一样为他痴迷的红男绿女们。“我到底是哪里不如他?我也可以不要名分的!”
“你有雄厚的家底,有后盾,有更美好的未来。”程纪韬很诚恳地回答她,“我不会允许程纪辉的妻子是你。”
“为了你我可以……”孟家悦激动地表白到一半,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程纪辉?你是说那个傻子?!”
程纪韬没有否认。
“所以你是在扮演你哥,替你大妈挑选儿媳……这太荒唐了,虽然现在同性结婚合法,但你大妈不可能会同意一个男人进程家的。”
“她会。”程纪韬很肯定,“她最好面子,不然也不会允许我这些年一人分饰两角,占了嫡子的好处这么多年。比起承认生了个命不久矣的傻子,娶个男妻进门,更能堵悠悠众口。”
“没有人比越书培更合适,他天生骄傲,也重脸面,独自身处异国他乡,解决起来也方便。”程纪韬温和地笑着,随意地决定着别人的人生,“就算李家听说了,也不会和一个穷学生计较,毕竟男人也生不出孩子来,没有后顾之忧。程家满意,李家理解,我何乐而不为呢?”
“那你呢,你真的高兴吗?”孟家悦愣怔住,良久,反问他,“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程纪韬停顿了一秒,然后说:“当然。”
对谈的最后,孟家悦不死心地提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可以让你不惜付出大量时间、精力?符合你提出的条件的穷学生那么多,为什么他能入你法眼?”
“大概看他顺眼,合我眼缘吧。”程纪韬思考了会儿,灿然一笑,“你不觉得越书培同我年轻时很像吗?一样的,年轻的脸上充满蓬勃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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