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幸好!
何信狂肆一生,以往从不信神佛,这两年却一而再破例,此刻忍不住默念了几声佛祖保佑。
从机场赶来的路上,他受尽煎熬,度秒如年,他不敢多想,一心想着快跑,快跑!手术灯熄灭的那一刻,何信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若是母亲有个万一……母亲病重,他在做什么?甚至在登机前他还想着是否先去寻马钰,是否有那么一两个念头暗叹母亲病的不是时候。
母亲一向健康,何曾想到病来如山倒,一夕之间竟如此严重,听何任说下了病危通知的那一刻,何信想着若是母亲有个三长两短,他只怕也会下地狱去。
枉为人子!
何信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缓缓,缓缓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何震注意到大儿子的不对劲,叹了口气,他走到何信身边,摸了摸他脑后有些扎手的头发茬,终究无言。
儿子大了!不由爹了。
马钰在t市逗留了一周,还是没有见到他那日理万机的局长老爸,说不出来为什么,他这几天有时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
灰太狼回来了?
这几天下来,他对当年发生的事终于明白了个大概,他的失忆完全是一场意外,两年前他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后就失去了记忆。肇事司机属于醉驾,自己也在车祸里丧生,马钰醒来就失去了记忆,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切看起来只是一场意外,可马钰身份本就敏感,事情又实在有些蹊跷,马父就多留了个心眼,果不其然,在马钰眼看着就能摘掉氧气管说话的前一天,有人假扮成医生,在医院试图暗杀他。
所幸在针头插入马钰动脉时及时被人发现,凶手被一枪毙命,马钰虽然没有性命之危,却也伤势严重,昏迷不醒,马父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得逞,将马钰藏起来疗养了一段时日。
直到有一天马父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再将马钰庇佑在自己身边,那段时间又听到了一些其他风声,深知H市水深,实在不愿让马钰牵涉其中,便将他将计就计送到了别处。
“为什么选了那儿?”那个小县城在他看来并无什么特别,甚至离h市很近。
那天聊到一半,路上发生了一起打架事件,局里把熊信叫了回去,这几天熊信也一直忙的脚不沾地,直到今天才有空闲被马钰约了出来。
熊信三下五除二先赶紧吃了几口饭,这警察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他从早上忙到现在才有机会喘口气,实在是饿狠了。
马钰也不是真要问他,其实这几天他反复把他从醒来到现在记忆里所有事儿和人都过了一遍,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因为……那儿是金爷的地盘?”
熊信囫囵点了点头,“这他妈……”说了三个字突然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警服,清了清嗓子,把后面的脏话咽了下去,但是在不吐不快,恨恨的骂了一声,“真不是人干的。”
这时候他是真有些佩服何信了,只有自己干了,才知道当警察有多他妈折磨人,这和当兵不同,完全不是一个又苦又累能形容的,最重要的是心里的憋屈,每天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疲于奔命。
“当警察真他妈不是人干的!”
马钰脑海里有些恍惚,熊信的声音和脑海里的声音奇异的重合了,只不过记忆里的声音更加年轻气盛,烦躁里面装的是不服输。
那是一条有些偏僻的小道,穿着警服的大男孩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只是他眼里全是光,看着人的时候摄人心魄。
“何……信……”
马钰声音很低,仿佛只是动了动嘴唇,熊信没听清,以为他喊自己,随便应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抬头才发现马钰状态不对劲。
他赶紧放下筷子,虚扶了马钰一下,“怎么了?!”其实马钰坐在那儿,再怎么样也不是摔倒,但不知道为什么,熊信就是觉得他仿佛一下失去了什么支柱。
马钰脸色是真的难看,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分不清应不应该说。
何信又骗了他!
何信说他很久不曾去过c市,还一本正经的和他说二十年前去过,他也是傻,居然他说就信了,何信对c市的一切那么熟悉,怎么可能?!
可笑他以前从不曾怀疑。
第36章 三十六初一三班扛把子
其实马钰小时候并不是个刺头,家里人都很忙,马钰从小就很孤独,他一直特别羡慕人家有个哥哥,所以叫别人总是一口一个哥哥,脆甜脆甜的。
再加上小时候没有长开,斜飞入鬓的眉毛还没有这么邪肆,眼睛没有这么锐利,鼻梁虽然一直高挺但总是瞪着大大的眼睛只是显得可爱,薄唇也不会轻易吐出伤人的话。
因为家庭条件优渥,他颇有些不知民间疾苦,虽然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但这反而让他没有其他孩子的唯我独尊。
其实他特别看重每一个朋友,可惜他偏偏没有朋友。不是没有人接近马钰,但小小的马钰偏偏与生俱来能够分辨真心假意,他做不到自欺欺人。
与其将就,不如没有。
总而言之,初中之前的马钰,其实只是一个偶尔脾气有些急躁,但大部分时候都用现在的话说软萌软萌,又长的漂亮的小孩。
这一切都源于他上初中头一天的一次迟到。
一中是c市数一数二的初中,教导主任从教多年,本事确实有很多只是为人清高过了头,其实马钰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上的,偏偏他有一个如雷贯耳的父亲,偏偏教导主任曾在饭局上见过马钰和他父亲。
那天早上马钰起来就感觉不对,头昏昏沉沉的,晕的厉害,看东西都有了重影,一摸额头,果然烫手。
马钰看了眼时间,醒的有点晚了,闹钟已经响过了第三遍,他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昏昏沉沉的穿衣洗漱,从药箱里拿了两颗感冒药喝了,尽管反胃又恶心,还是强迫自己喝了碗粥,他从小就知道不能任性,任性不起,没有人会哄着他宠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了,马钰感觉特别难受,少见的有几分脆弱,眼眶酸酸涩涩的难受。
马钰平时上学都是自己去,偏偏今天晚了点让司机送,倒霉催的还遇到了堵车,紧赶慢赶去学校还是晚了半小时。
马钰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额头,让自己清醒了一点,然后下车往学校走。结果刚进校门就被守在门口的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
教导主任眼看着这孩子从一辆豪车上下来,明知道迟到了还慢慢悠悠的走,一点不着急似的,教导主任心里就有点来气了,等他走近了一看,好家伙,又一个二代来着!
教导主任为人正直,最讨厌二代子弟高人一等的那些个歪风邪气,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可以想见以后会是什么作风,看马钰时已经带上了有色眼镜,他走近几步,严肃的问,“几班的?”
马钰难受的厉害,只抬头看了一眼,实在没听清面前老师说的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迟到了,他干脆又低下了头,有点小声,有点委屈的说了句,“对不起老师,我在发烧。”
教导主任看他二话不说直接承认错误,本来还以为自己误会了来着,结果下一句就听见一句辩解,从教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理由老师没见过?本身就讨厌那些态度不诚恳随口胡诹的学生,这表情他们根本没有认识的自己的错误。
“发烧?你倒是厉害!走这么慢就是在想着找什么借口吧?!”
马钰奇怪的看了眼怒气冲冲的男人,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眼睛黯淡了不少。
教导主任看他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顿时更生气了,“你……”开始了长达两小时的心灵上的教育,希望说服这个小小年纪走上歧途的学生。
马钰耐心的等他说呀说,说呀说,说到后来他实在有点撑不住了,几次试图向教导主任说明一下情况,奈何教导主任拒绝和他交流还向他发射了一大瓶口水,马钰忍了又忍,天气开始热起来了,马钰实在是撑不住了,干脆看了教导主任一眼,扭头就走。
马钰从此一战成名。
据说那天教导主任看着他的背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据说那天每层楼道里无数的学生看着他酷毙的脸为此深深着迷。
反正马钰算是火了,火了的同时背上了二世祖,不学无术,目无尊长等众多标签。初一的男生看他的眼神下意识充满了敬畏,马钰也懒得解释,干脆就那样吧。
如果也只是这样,马钰最多是变得更加孤僻寡言一点,过完这三年也就算了,时间长了说不定老师会重新发现这个看起来酷酷的小男孩其实有一颗柔软的内心,可惜命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初三的扛把子觉得这么初一的小学弟实在太抢风头,马钰直到被一群人推搡进男厕所都还是有点懵逼的,直到一个人的拳头砸到了他脸上。
马钰眼神变了。
从开学到现在,其实马钰明里暗里受了不少欺负,只是他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有时候忍忍也就过去了,只是从那一刻开始,马钰发生了一些他自己也不曾发生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