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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欲 (斯嘉丽王野)


  他在锅炉厂当工人的老爸,从来见不到他正经吃饭,饮酒饮到饱,把自己灌得稀烂,然后开始一天的活动,拿他和他妈妈当沙包袋,练习打拳击。
  他妈妈曾被打落过三颗牙,袖筒下永远藏着淤伤,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被他爸一拳打爆眼球,张泽冲进厨房,找到一把剁肉刀……
  “啊呀!你小子,胆子肥啦!敢杀你亲爹!来啊,冲这儿砍!”
  是他妈妈疯了似的冲过来夺过刀,尖叫一声张泽,一耳光打翻他到墙角。
  事后,他妈妈抱着他,给他上药,母子俩说着说着,抱到一起哭。
  这个可怜的女人,自己无能对抗命运,把一生厚望寄托到儿子身上。
  “儿子,好好念书,毕业了到大城市里去……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如果,遇上合适的人……”女人心有余悸,“千万别找你爸这样的!”
  “找个……对你好的。”
  见到朱励的一刻,张泽感觉他找到了。
  朱励很好,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曾经失败的恋情令他有一点卑微,因而更善于迎合,很像他的母亲。
  同时他又很淡泊,因为他的经历,什么都遭遇过了,什么都看得开,没有真正的执着。和他相处久了,日子恬淡如水,总感觉左手牵右手,少了一点感觉。
  林楠就不一样了。
  年轻、冲动、花样百出、不需花费太多心思讨好,和他偷情充满了脱轨的刺激,蒙眼坐过山车,时刻高空飞行。
  然而张泽很清楚,失重的感觉很似嗑药,过程虽然美妙,食多也会令人心慌慌。玩玩的事,玩过就好了。
  只有安全感历久弥坚,一天更比一天需要。
  张泽抱住我,亲了亲我的额头,也安心闭上眼。
  男人,享过齐人之福,侥幸瞒得住,便要尾巴翘,感情的事,孰轻孰重,自信能操控,其实不过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是老手啦,不怕翻船,情池游刃有余。


第9章 09
  09
  城中新开了一家生鲜超市,食物新鲜、海货生猛,从选定到烹饪上桌,一手包办,张泽仍嫌不满:“蒜蓉太生,调味太重,粉丝一夹就断……”
  他做美食栏目,尝过诸地风味,自诩有一条皇帝舌头,要令他满意,手上必下一番真功夫,却被我姨妈的一道生滚白粥治的服服帖帖。
  今年的新米,每家只存了供给自己口舌的一点,用花生油轻搓慢揉,每一粒都晶莹剔透,再入山泉水,大火灶滚出米花。张泽连下了三碗,几乎吞掉舌头。
  他的吃相大大取悦了姨妈:“多吃点,后面还有菜……”
  白切鸡、清蒸鲩鱼、一把地里现摘碧绿的菜呛蒜下锅,并无多大花头,信手拈来,平常农家最简单的一餐……吃得张泽解了两粒扣,再接再厉。
  “我们乡下啊,就是这点好。”久未见男客登门,张泽的卖力令姨妈容光焕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什么东西都是吃当季的。”
  张泽吃得很尽兴,但也保持好教养,逢人夹菜,必道谢,笑容深得长辈欢心。
  外婆亦不再排斥他,或者终于明白,他不是朱侠,朱侠不会这样的客气,更不比他懂得做人:“姨妈,你的手艺,若在城里是五星级的!”
  哄得姨妈贡出晒的菜脯、腊肠,若不嫌行李箱地方有限,直想塞进整座农庄。
  本来一切好好,临到返程,外婆旧病复发,拉我的手,不放我走。
  她已满头白发,整个人秋后的橘子一样速度憋掉,干巴巴的嘴皮,粘附在收拢的牙膛上,好像一口漏气的破口袋。
  “妹妹啊,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
  姨妈和几个舅伯通力哄劝她:“阿祖,不是阿妹啦!是小弟啊小弟!”
  她又认错人。
  张泽问我:“MayMay?是你姐姐?”
  火车开动,车窗飞快地抛下大片大片的青山绿水,我如释重负地靠在他肩上:“我爸失踪后,我妈一个人供我们两个念书,朱美美高中没毕业就出去了,什么也没有说,每年寄回家一笔钱,有时在大陆,有时香港,像只飞鸟一样,就是不知道要南归……”
  “每年中秋、除夕,我家饭桌上都是三张椅三副碗筷,妈和我一直在等她,你说她为什么不回来?”
  “如果……”我也有悔恨,“如果我有她一半的坚强就好了……”
  肩胛的衬衣吸饱温热的湿意,张泽用力搂疼我的手臂。
  因为这段插曲,他待我愈加的耐心。
  扮演温柔情人,每日下班必返家,7点半准时出现餐桌旁,食物都是从我老家带回来的,备来得心应手,张泽嘴上怪我喂松他一格裤腰,筷子倒是不曾放下。
  哪像现在,诸多的埋怨。
  把方便筷一推,他说:“一样的东西,就是不如你做的好吃。”
  我笑而不语。
  这家商超拿新鲜做噱头,岂知再鲜活,怎能比得上生命消逝的一瞬。得到张泽的褒奖并非我技高一筹,只是顺应了时机,一刀斩下的鲜美,未觉流逝,已化作盘中餐。
  “不如回家,你做给我吃。”
  他是不自知,不知不觉中,他已试过最好。
  何必告诉他,谜底揭晓,便自动失去魅力。
  “老板你好苛刻呀,一天假都不放给我……”
  「老板」这两个字,对张泽有魔力,他后天发迹,起落全凭自己,称呼他一声「老板」是喂他吃蜜,自然照单全收。
  但好心遭辜负,他仍要惩罚我,乘人不备,捏住我的手,含进嘴里一咬:“不然干嘛带你来这里吃饭……”
  多甜蜜,一朝回到蜜运期。
  暂且忘记,新欢亦是旧爱。
  饭后活动是采购。
  张泽牵我手,两个大男人推一辆购物车,停在计生用品区。
  “红色,蓝色?”
  信手从架上拿下两盒电光包装的方盒,他想起。
  “家里的套用完了吧……”
  昨晚最后一次,是内射。
  我转身想逃,被他拉近欺在展示架上,追着耳朵念上面的字。
  “红色,凸点刺激……蓝色,螺纹冰感……选哪个?”是故意的,他压低了声音问我,“你喜欢哪个?”
  我被张泽逼的低下头,衬衣领边裸露的皮肤,红的好像煮熟的鳌虾。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用胯顶我,“那就是都想要……”
  腰上忽的一软,是他的手指,拔开衣摆进来了!
  在商超和亲密如同左右手的男友调情,原来咁刺激。
  一枚摄像头在高处觑向无人的角落。
  由远至近的购物车的咯噔声救了我。
  借机,我猫身从他的臂弯下钻过,一步蹦出三米远:“你用的,你自己决定!”
  仍无法甩开身后张泽的笑:“那就都要了!”
  唰唰唰,一堆盒子被扫进车里。
  叫也叫不听。
  他越喊,我跑得越快。
  出超市,是个大型购物中心。
  路过糖果色的指甲油柜台,终于放慢脚步。
  张泽也意识到逗我逗狠了,有心讲和,顺着我的眼找中一瓶满天星的甲油,立即心领神会:“想要吗?”
  我不理他:“我又不是女人……”
  柜姐早将我们摸准:“可以买来送给女朋友啊。”摆出俏皮的风情,落力推销,“先生好眼光,这是我们的七夕限定,限量款哦。”
  又是七夕,又是限量,全世界一年一次的节日,仿佛都被冠上限定,可是一年365天,又有哪天是重复?只有搵钱,永远新鲜,永远热情。
  张泽不问我,反问她:“女生一般喜欢哪种颜色?”
  一连点中几款:“这些都是今年的热销。”
  明明都不懂,他还有兴致地挑拣:“这个呢?你喜欢红色吗?”
  柜姐各个人精:“如果是我男朋友送的,当然喜欢啦。”
  张泽满意的把那瓶满天星递给她,又选好几支:“谢谢,替我包起来。”
  根本不必我点头,一桩生意,三言两语间敲定。
  我还在同他置气:“你有女朋友吗?”
  张泽笑着来搂我的肩,扭捏两次,便叫他擒住了:“女朋友没有,男朋友有一个,你要不要见……”将我往橱窗边带,玻璃上傻气的脸,他贴着我,追问,“我男朋友,帅不帅?”
  “上次就觉得你涂黑色的指甲油很漂亮,今天试试别的。回家,等晚上,我帮你涂……”张泽兴奋地说。
  神经病!
  我推开他的脸,再一次跑开。
  只是这次,我跑得很慢,他也不着急赶上。
  停车场里一前一后的脚步,我的凌乱,他的笃定,我们都清楚,这不是一场黏黏糊糊的游戏,说捕猎也不尽然,毕竟我这只猎物,他已经手到擒来。
  深夜,没有一丝光的房间。
  十根涂抹的歪七扭八的手指,滑下床沿。
  一枚荧光色的安全套,被从股间湿漉漉地抽出。
  三次?还是第四次了?
  记不清了,脑袋有一点混。
  手机在床头亮了很久,嗡嗡声不断。
  我搡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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