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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欲 (斯嘉丽王野)


  哗哗的水流声,篮球队刚下了一场比赛,满屋精光的男人。
  “阿诚,你那个小跟班呢?今天怎么没来?”
  “谁知道啊,说晚上要给我惊喜,神神秘秘的……”
  水声中响起下流的口哨:“你跟他不是来真的吧?”
  然后是嬉笑和拍肉声:“我有病我跟他来真,想到他看我的眼神我就恶心,一个大男人那样子看人……”
  “不想泡他,还成天跟他同进同出。”
  “和他玩一玩嘛……”不知想到什么,我男友笑起来,“他的屁股还不错啦……”
  “我操!怎么样怎么样,你试过了?”
  “哈,想知道啊?晚上来看现场啊。”


第3章 03
  03
  从浴室回来,我大病了一场。
  烧了两天两夜,醒来时,桌上摆着一瓶鲜红的指甲油。
  朱美美来了,把我男朋友拦在门外,不知她和他说了什么,没多久,争执声没了。
  她走回来,拉开椅子坐下,继续涂她的指甲。她这个年纪的女生,已经懂得要漂亮,没什么事大过她的美丽。
  抹完最后一根小指,朱美美终于有心情理我:“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此刻光彩照人,我却好像斗败的公鸡,羽毛都被啄秃。
  没脸见她,我转了个身,躲进被子里。
  桌上摆着一兜苹果,知我生病,球队的人送来的,在门口挂了三天,竟然没被顺手牵羊。朱美美捡了一个,握起刀。
  甲油未干,朱美美翘着一根兰花指,精准地削下一条细长的果皮。她对待苹果尚且如同外科医生做手术,对我更是刮肉去烂疮,一针见血。
  “弟啊,做人吃点亏没关系,看人要看清,不要弄得像老妈一样糊涂。”
  我病愈后,再没有见过我男朋友。他好像突然人间蒸发,有人说在澳洲见到他,个子还是那么高,已经不打球。也有人说他在校外与人起冲突,被斫掉三根手指,从此不能再握球。
  有了前车之鉴,第二次恋爱,我选择了完全不同的人。
  浑浑噩噩毕业后,我进了一家外资公司的子公司,成为田子间里勤勤恳恳的一名小职员,终日对着电脑,操作EXCEL。
  临近年关,加班40多个小时,对数字已经麻木,但这份报告是经理度假前对美国总部的交差,不容有失。
  “阿励。”同事方耀在背后拍了我一把,“跑车也要先加油,一起吃饭去。”
  吧嗒,仿佛听见心跳按下暂停键。
  我愣怔望向屏幕,来不及了,邮件已发送。
  换上夏威夷衫的经理大发雷霆:“你是怎么搞的!这种低级错误也犯!”
  我一声不吭,站着乖乖挨骂。
  我的忍让并未使他气消,反而愈演愈烈:“公司出钱不是养你一个废物,不想干了趁早辞职!”
  无人替我说话,我是一个弃兵,救我的下场,就是跟我一起被炸死。
  这个时候,方耀却站出来。
  他将头发捋到脑后的样子帅得像个天神:“屈经理,你先别急。新海项目的最终估值是正确的,还有办法补救。”
  姓屈的抱着手:“说。”
  “现在是纽约时间凌晨1:15,还有7个小时总部才开工,足够我们重新核对一遍数据。后天就是圣诞新年,没有人会留心一封职员发送的旧版报表。”
  “你有多少把握?”
  “全力而为。”
  姓屈的放下手,捏捏发皱的山根:“8点,7点30!我要看到新报表,再有问题,你和他一起滚蛋!”
  “对不起……对不起……”我反复地道歉。
  方耀则快速回到他的座位。
  他没有看我,目光集中在电脑屏幕上:“朱励!这个部分你来,2个小时,做得到吧!”
  后来我与他合作,一起拿下新海、五通、卓能科技多个并购案。庆功宴上,我们都喝多了,顺利滚到一起。
  因为是第一次,我的一切全听凭他发落。
  他摁着我的后颈,把我摆开在床上,如一具匍匐的古俑,虔诚又卑微。
  “啊!”
  他进来了,我疼得大叫。
  方耀像个君主,驾驭被他驯服的坐骑,享受冲刺的快感。
  爱是温驯的喜欢,性却需要冲动、征服、加之一点点疯狂的放纵。
  汗水很快淹没我们,我在他身下像团被捣烂的雪糕。
  甜蜜……又下流的融化。
  我们的性爱总是伴随一点粗暴,我想这是因为我们都是男人,没有了温柔的顾忌,脱下衣服在床上落力厮杀,套上西装人前依旧一对好搭档。
  谁说办公室恋情影响效率。
  我和方耀在一起一年半,双双拥有了自己的团队,表面上是竞争关系,私下无人时,公司的茶水间、走廊、洗手间,到处都是我们的小动作,或者一个吻,或者指尖在掌心暧昧的撩逗。
  某日幽会后,方耀在床上吻我:“李谦辞职了。”
  李谦,公司华东地区老大,多少人虎视眈眈他的职位。
  “谁来接替他?”我很好奇,谁有这个资历。
  方耀却不关心,手伸到被子下面,往我两腿中间摸:“谁知道,好像有意从高管里挑一个。”
  由一个COO升任CEO,多好的机会。
  我被他弄出感觉,面色潮红,捧他的脸说傻气的情话:“一定是你。”
  他很高兴,笑了:“你是先知?”
  我愿意令他高兴:“我有感觉。”
  他的笑意更深了,手指也动得更灵活:“什么感觉?这里有感觉吗?”
  稍后几个项目,有意无心的,我不再与他挡路。
  他来找过我:“你没必要为了我这样做!”
  我觉得他很可爱,一个奋进中的男人,因为爱情,要牺牲,要权衡。
  我不想当他的软肋:“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
  他不听我的鬼话,扭过头不理我。
  他已在感情上吃亏,我不能令他的理智再落空:“未必在你我之间选,还有其他人。”我揉捏他的耳垂,企图让他和那片逐渐在我指腹软化的耳肉一样听话,“可李谦的职位只有一个,给了别人,我不甘心,除非那个人是你。”
  他转过来,很动容地搂住我:“你怎么这么傻!我宁可是你!是你……”
  我抚摸他精心修剪的发尾,柔软的好像一把鬃梳。
  我妈说过,头发软的人,心肠都不会太硬。
  所以我想……这次我应该选对人了吧。
  升职调任宣布前,我俩订了一间全城最贵的酒店,高层大套房,从卧室到落地窗,连体婴一样的纠缠。
  等我醒来,一个周末已过去,更衣回公司,一路赶去办公室,桌上摆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黄玫瑰,附加一张没必要的烫金香槟卡。
  没有落款,只有一句一气呵成的「SORRY」。
  方耀已乘今早最早一班飞机,飞往S市就任。


第4章 04
  04
  我爸出殡的那天,是个大风天。
  风把黄纸扬得漫山遍野。
  在我老家,每逢家中有亲人故世,都要请道士做法,哺斋三日,丧主家人着孝服迎亲族吊唁。出殡当日,密锣喧天,由道长开道,撒纸钱做幽冥路资,孝衣白麻哭随一路。
  其中哭得最大声的,是我妈。
  “朱侠!你个没良心的!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
  街坊的叔叔伯伯把她从摇摇晃晃的棺椁上拉开:“阿玫,别这样啦。你这样,叫阿侠怎么走得安心。”
  女眷们也劝她:“阿玫啊,你放手吧,让阿侠走啦。”
  我妈充耳不闻,一命地扑在棺盖上拍打。
  “你这个骗子!死人!丢下我们母子,你让我们怎么活!不如跟你去了吧!”
  “快!快拦住她!她要撞棺!”
  “阿玫啊,做什么想不开!想想阿励,你们还有孩子!”
  “是啊,阿玫。我们这么多人,会看着你和阿侠的孩子受苦吗?以后你和阿侠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有大家一口,绝对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委屈!”
  安慰无用。
  我妈还是哭。
  谁都知道她怕的不是孤儿寡母,而是她对我爸用情太专,无法接受世上从此再也没有这个叫做朱侠的男人。
  对于我爸的死,我妈多年来,一直坚持用一个“走”字概括。
  「走」——多么微妙的字眼,你可以理解为去到另一个地方,这样就好像他永远活着。
  至于回不回来,那就是谁都说不准的事了。
  据说我爸“走”在一个冬夜。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晚之后,再没有人见过他。
  那天他代工友值夜,九点吃过晚饭匆匆出门,从此一去不返。
  有人说他喝醉酒跌到龙江里淹死了,也有人说他带着钱,和个巴西女人跑路了。
  第二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我爸离家前曾有过苗头。常和我妈一起打牌的友邻告诉她,你老公阿侠挽着个高高细细的外国女人上街,听他的工友说,是巴西跑船的时候认识的。
  我妈当然不信:“你说谁?朱侠吗?!”
  她拿出正房太太的硬气,把牌一推,自毁一副大三元:“他呀,不知跟我说过多少遍,他朱侠这辈子,论女人,就认我一个关英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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