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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夕成灰 完结+番外 (四字说文)


  霍皖衣道:“我近日看了许多医书典籍,虽然不能为相爷治好心疾,却也可以试着帮他调理调理身体……以后,每过两日,于黄昏时候,你便来我的府上,我将药膳交给你,如何?”
  这番话语完全出乎解愁的意料,闻言,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夫人,您……”
  “相爷少有好好照看自己的身体,陶公子一走,自然更无人照看。”霍皖衣倒显得很是平静,“你放心,药膳由我亲手来做,不会假手于人。”
  解愁道:“可是夫人……”
  霍皖衣却又问:“解愁,相爷有好好休息过吗?”
  解愁一时哑然。
  那当然是没有的。解愁的沉默便是答案——以谢紫殷如今的心境,他心事重,想得太多,莫说心疾,就连休息睡觉的时间都极少,每日睡得晚,起得又早,好似要把时间全部都奉献给朝堂和那桩不愿再医治的心疾上。
  最近的那次安稳沉眠,还是上次夫人回府。
  那日相爷是告了假的,睡到天光大亮。
  解愁无从拒绝,她低头道:“……是,奴婢会听夫人吩咐。”
  霍皖衣便笑了起来。
  他轻声道:“很好,不过这件事不能告诉相爷,我会将药膳做得不那么显眼,最好不让他注意到。”
  “……是,夫人,”解愁心中动容不已,面上却还是沉静的,“奴婢亦会好好思索,怎样让相爷用下药膳。”
  霍皖衣道:“那再好不过,我先走了……照顾好他。”
  解愁眼见他要走,抿了抿唇,忽而道:“夫人,您也要照顾好自己……这样,就、就是相爷所求。”
  ……
  霍皖衣背对着她,神情不明。良久,他浅浅笑了笑,就此离去。
  作者有话说:
  新帝:你还关心谢紫殷啊。
  霍美人:他是我老公。
  新帝:你俩可以离婚,我向他保证过不找你麻烦。
  霍美人:那我真的离婚?
  新帝:我会让你死。
  霍美人:那没事了,我也不想离婚。
  新帝:你俩是真的烦人。
  解愁:(泪目)夫人要为相爷做饭,他们是真爱,我哭死。
  莫少:能不能剧透一下,再不揭晓答案,我就要哭死了!
  解愁:呃……不能呢。


第115章 是非
  风平浪静之下隐有暗潮涌动,朝堂各派追名逐利,有人忌惮,亦有人铤而走险。刑部诸事繁忙,霍皖衣还记挂着为展抒怀的父亲平反一事,索性夜深不回。
  只每逢两日,他会先回府中备好药膳,亲手交到解愁手上后,再回返刑部,继续查阅与那桩案情相似的卷宗。
  他挑灯夜读,在各处调取卷宗,如此坚持了数日。
  展父确实是蒙冤而死,这件事于展抒怀而言是解不开的心结。
  纵然展抒怀明面上游戏人生,颇有些逍遥自在,实则心底还是忘不了当初那惊人剧变,总盼望着要为父亲正名。
  霍皖衣应了他的请求,便不忌讳去做。
  谣娘所做的事若是放在以前,也许霍皖衣并不会如此简单就一笔盖过。
  可人即是会变的。
  每一次遇见的、发生的,但凡由此经历过,人心也就会有所改变。
  纵使变得细微,微不可见。它却切实存在。
  正如霍皖衣一直以来以为自己不会后悔。
  ——而他真的不曾后悔吗。
  他的确死不悔改。
  可一个人的心事太多,兜兜转转,总有一刹那的迟疑、犹豫,捉摸不定。
  然则如今事务无数,霍皖衣还没有多少时候能思索这些事情。
  他坐在屋中,就着烛灯翻阅件件卷宗,偶尔抬起眼帘,眺望窗外深沉夜色,一轮月华,即使有刹那茫然,瞬息浑噩。也仅此而已了。
  如今他最该思索的,还是如何为展抒怀的父亲翻案。
  这件案子……从前究竟如何发作,展父又从其中被栽赃陷害了多少罪名?
  ……
  又一日清晨,刑部中人影寥寥,好似万籁俱寂。
  孟尤情早早儿赶来刑部交付卷宗,从他屋前走过时,偏过头留意了一眼,便心下震撼。
  等卷宗交出,孟尤情原路返回,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迈步而来。
  站在门前,孟尤情施礼道:“……见过霍大人。”
  他抬起眼帘看向来人,有些讶异:“孟大人?”
  孟尤情才是真正的讶然。
  他们少有见过,甚至不曾如何交谈,被霍皖衣这般直接叫出姓氏,孟尤情含笑道:“没想到霍大人竟然知道下官?”
  霍皖衣道:“孟大人在明堂殿声名赫赫,又有谁人不知。”
  孟尤情撩起衣摆走入屋中,离他近了,脸上笑意更深:“也是霍大人心细如发,否则就算知道,也不能这般轻易就认出下官。”
  霍皖衣打量孟尤情片晌,神情不动,道:“孟大人言重了。”
  “不知孟大人有何要事?”他问。
  孟尤情脸上依旧带着笑意,闻言,孟尤情踱步走到一张太师椅前,也不客套,直接便坐了下来:“下官不曾料到霍大人竟是如此……尽职尽责。”
  霍皖衣睫羽微动:“哦?孟大人的意思是我不该尽职尽责?”
  孟尤情道:“不敢,只是下官明白,以霍大人的身份,本不该如此。可霍大人竟还是尽职尽责,全心全意,不止得了谢相大人的青眼,也有赵大人倾力举荐。”
  “……”
  一顿,霍皖衣道:“孟大人话里有话。不知我是怎样得了谢相垂青?”
  孟尤情脸上笑意不减,只压低声音道:“一纸诏书,陛下亲赐的姻缘,霍大人以为呢?”
  果不其然。
  孟尤情的话语并不委婉,可说直白。却也不出乎他的意料。
  实则在孟尤情主动与他交谈时,霍皖衣的心底便有此意料了。
  ——平白无故的试探。
  霍皖衣被这样试探一番,倒不见气,反而笑道:“孟大人实在聪慧。”
  “哪里哪里,”孟尤情抚着袖摆,道,“其实很早的时候,孟某就有此推断——于是再早些时候,孟某便确认了霍大人的身份。”
  比之好友杨如深,孟尤情的心思说是深沉也不为过。
  早在那时孟尤情就已经认出,霍皖衣即是霍皖衣,不是两个人,而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
  霍皖衣道:“孟大人如斯聪慧,今日刻意说破,是为着什么?”
  求名求财亦或求得利益。
  “都不是,”孟尤情无需他说出口,已直言否认,“孟某在明堂殿任职多年,从来都深知谢相大人的性情诡谲,难以揣测。霍大人身后既有谢相撑腰,孟某又何来胆量以此相胁,要什么名利钱财。”
  “哦?”霍皖衣挑眉,“那孟大人是为了什么?”
  孟尤情道:“孟某很能理解霍大人。”
  “……理解我?”
  孟尤情道:“世上多的是愚忠愚孝之人,愚忠的丧了命是忠臣,愚忠的活了命是奸臣,霍大人且说说,这公平不公平?”
  ……
  要说公平吗,那好似是不公平。孟尤情先由这句话开了个头,霍皖衣哑然失笑。
  他觉得这位孟大人倒也有趣。
  “孟大人觉得呢?”霍皖衣反问。
  孟尤情道:“很不公平。从来都是皇帝想如何说就如何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臣子的不愿意,是抗旨不尊,违逆皇命。做臣子的尽心竭力,又是愚忠。好话坏话都让他们说了,谁又能体会到做臣子的不易。”
  霍皖衣道:“孟大人……很是直白。”
  敢于端坐在刑部评判帝王,这种胆量非是常人可比。
  而孟尤情确然有无匹胆量:“若陛下不是圣明之君,那孟某说什么都是错的,合该被治罪、斩首。但若陛下是圣明之君,孟某便不会有此下场。”
  “孟大人却不怕被人参一本不敬帝王?”霍皖衣问。
  孟尤情道:“真不敬,孟某不敬的也是先帝。可先帝又如何?不过是名字都被自己毁了,只剩下个姓氏。只是这姓氏却也在江山易主时散了个干净,如今既不能说他是高帝,也不能直呼其名,说他是罪人,却也不合情理。唯有说声先帝而已。实则他又算什么帝王——”
  这番话里好似藏着未尽深意,孟尤情双目含笑,低声道:“霍大人以为呢?”
  霍皖衣道:“孟大人倒像是在为从前的什么事情打抱不平。”
  孟尤情却摇了摇头:“孟某也只是仗着陛下贤明,而先帝已是一抔黄土才有此一说。若是放在从前时候,先帝在时,这些话孟某在心里却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孟大人不仅想了,还说出了口。”
  孟尤情道:“因为霍大人便是这样的人。”
  “奉旨做事是奸佞,抗旨不尊便成了反贼。”孟尤情笑着继续,“是以孟某从不觉得霍大人有什么错处,唯有可惜世人总是一叶障目。”
  霍皖衣道:“孟大人这般说话,好似是在同情我。”
  “何来同情啊,”孟尤情矢口否认,“孟某不会同情霍大人,因而霍大人并非全然无错。但孟某以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了错,未必等同于有罪。至少于孟某而言,昔年霍大人身处其中漩涡,能可保住性命已是不易。至于究竟是错误,还是罪孽,那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评判。而现在的许多人,都还不够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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