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如此,许青与还是白眼狼的、小气的、不识大体的,对这段感情保持了酸涩的沉默。那天晚上黄煜在起哄声中请了小半个级的男生吃夜宵,他的好人缘以及这场恋情的轰动性在几乎坐满的一楼食堂里彰显得淋漓尽致,而许青与,作为第一个知晓黄煜情感,第一个见证这段感情诞生的男方亲友,没有出现在庆贺的现场。他沉默地路过一片热闹,形单影只地回了宿舍,像往常一样洗漱完背好单词,在熄灯铃响后上床。那个不知道颜色的盒子被他塞到了储物柜最里层,被两件校裤压住,连边角都遮得严严实实,不见天日。
一开始,许青与以为自己的同性传闻也会如那个盒子般,被盖在其他东西下,很快被人忘却,但事实证明,无论是盒子还是传闻,显然都没那么容易被人抛在脑后,
过了几日,先是有些同学来面前试探,问“班长你早恋过吗?”、“许青与你喜欢的女生是怎么样的啊?”之类的问题,得到否定答案后,他们就会用一种古怪的、令许青与不适的目光看着他,但那时许青与并未多想,因为这些问题平日也有八卦的人来问,现在只是频率高些。
真正让他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是在和舍友对话后。
那日下午,许青与洗完澡换好衣服,神差鬼使地把黄煜送的礼物拿了出来,他终于有机会打量那个盒子,看清它是介于湖蓝和绿之间的柔和色彩,封皮上还有个不太标准也不对称的笑脸。许青与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十几秒,把盒子打开。
手链是浅粉色细麻绳编制的,对于许青与的手腕来说有些长了,扣到最紧也只能松松挂在腕骨上,随时有可能脱落。就在许青与正想办法看能不能系得更紧一些时,睡在上铺的室友推门进来,他看见许青与的动作,迟疑地在门口一顿,进门打过招呼放下包后,目光飘忽几次,最终没忍住开口:“你们这部分人,都和女孩子一样,喜欢这种……漂亮的东西吗?”
“什…什么?”许青与没听懂他的问题,“我…我们,这部分人?”
“就是gay,同性恋。”
闻言,许青与僵住了,他如雕塑般停滞两秒,抬头问:“谁…谁说我是,同性恋?”
那日徐泽帮发疯时,明明自己宿舍的人,都没在场。
“啊。”舍友摸下脑袋,回避开他的视线,嘟囔说,“级…级上的人都这么说,很笃定的样子……”
瞥眼许青与,发觉表情不好,他连忙又补上解释:“你别多想,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大家应该也没有,就只是好奇,毕竟还算是少数全体,所以……”
“你是gay也没关系,不影响的。”
许青与没听完,他几乎是粗鲁地把手上的链子摘下来,胡乱塞进盒子里,然后起身拉开衣柜,把那个盒子塞回最里面,再在上层压上四五件衣服。然后他背上书包,也不管半干的头发,留下尴尬摸头不知道说错什么的室友,几乎是夺门而出,冲出了宿舍。
许青与一路闷走回教学区,坐到座位上才迟来地感觉到周围人窥探的视线,他不适极了,感觉刚洗过的头一点点又麻痒起来,便二话不说带着作业又跑到了图书馆。
在闷头写了两张练习卷的选填后,许青与才有胆量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和疲惫。
【你是同性恋也没关系】
这句话本身,就很有关系了。
但许青与为这个观点短暂的难受过后,迎来了更大的恐慌——黄煜听说了流言吗?
自从黄煜恋爱后,许青与和他的联系可以说完全断了,以往几次的避嫌都有黄煜的主动示好,这回不知是烦了还是忙着恋爱没时间搭理,黄煜并未来主动联系他。
这种看似还算正常的断联此刻却被附上了另一层可能性——
黄煜相信了传闻吗?他相信后,回想起自己和他的相处,会发现自己的喜欢吗……
许青与心如乱麻,无助又痛苦地想,
他会觉得,很恶心吗。
时钟秒针滴答走着,夕阳从橘红转蓝紫最终消失在夜空,许青与再未动笔写任何一个字,他的侧脸被窗外余光照得滚烫,人在晚修铃打响之后才如梦初醒,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班里。
许青与的痛苦和疑问并未得到缓解或者解答,同性传闻却闹得越来越大,甚至不只是他,许多举止与同性别的“普通人”不同的男女生也被拎出来,作为“是同性恋也没关系”的同性恋,接受大众的审判。这种风向甚至闹到了教师层面去,校领导本来就因为前段时间学生们抗议关系户,校园网被黑公示成绩打脸,以及徐泽帮被开除原本承诺给建的新实验楼也泡汤这些事烦躁至极,现在又冒出个沸沸扬扬的同性恋风潮,便上赶着点燃了传统东亚老爷子的怒火。他们很愤怒地用“校风不正”一词概括这段时间的混乱,并且发布了一系列新校规,要求严整学风,不许歪风邪气继续在级上盛行。
这份新校规里有许多过分且离奇的规定,比如将一周两次的周测改为四次,几乎一天一次,完全不给学生留思考和分析错题的时间;又比如为了预防早恋要求全校女生都把头发剪到齐耳,艺术生也不能例外;还比如为了培养男生的“阳刚之气”,禁止男生穿戴粉色、紫色、浅蓝色、荧光色的衣物或配饰;甚至还禁止碳酸饮料、奶茶之类的饮品进入教学区,以免享乐主义盛行导致培养出“娇气”学生……
新校规一出,全校哗然,其中抗议最为严重的是学生会及社团,因为学校直接砍掉了一周后即将举行的校园开放日,而各社团已经为这次活动准备了大半个学期,学生会更是连经费预算都做好了,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却被告知活动泡汤,所有人的策划心血都化为乌有……
但无论抗议声如何之大,校领导都用雷霆手段镇压下去,二高里到底大部分是循规蹈矩上课的好学生,警告、处分、开除这几个唬人的词一出来,大多学生就噤声了,剩下一点不乐意低头继续抗议的,也形不成气候。
许青与对新校规的接受度还好,他既不是留长发的女生,又不喜欢穿校服外的私服,一周四次的考试虽然让错题收集变得难做,但努力一下也并非完成不了。但他内心仍是进一步受到伤害,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新校规里那条不伦不类的“男生颜色禁令”,是针对自己这类人的。
毕竟在校方眼里,他这种人甚至都算不上“是同性恋也没关系”的同性恋。
估计更像是一个违反自然规律,大逆不道的,没有任何存在意义和价值的异类。
许青与为这份认知难过,却也无话可说。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敢也不愿认可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又怎么能指望别人理解呢。
黄煜作为学生会会长,新校规一出,他马不停蹄地开始收集学生的抗议或建议,又代表学生和学校进行交涉,在层层退让后,学生会社团只留下最后一个请求——保留社团开放日,但仍被拒绝。
不少社团或学生会成员因此心灰意冷,一时间二高盛行已久的社团文化受到重大冲击。但黄煜显然不在失望放弃的那部分人里,他仍然努力着试图寻找转机,许青与也因此无数次看他匆匆走出教室,更因此在这段时间,和忙碌的黄煜毫无交集。
在漫长又短暂的零交流后,许青与再一次清晰听见黄煜说话,是在二楼茶水间。
那日一楼的饮水机坏了,许青与在晚修时出门读完单词,口干舌燥地回班,拿着水壶上到二层。他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从窗户那看见黄煜和另一个男生站在饮水机前,两人的对话让他瞬间停下脚步。
“你听说那个传闻了吗?”男生问。
黄煜问:“什么传闻?”
男生说:“会长你们班的班长是同性恋,那个。”
许青与在接水间外,心脏猛地收紧。一直以来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他眼前一黑,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完全不敢听黄煜回回答什么,仓皇地转身逃回班。
“怎么空杯回来了?”张思瑜看见他拎着空水瓶回位,疑惑道,“二楼也没水了吗?”
许青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坐下拿出练习卷,一副终止对话的姿态。
“什么啊?”张思瑜不明所以地转回去,“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黄煜似乎更忙碌了,他又开始像高一那样下课就往外跑,甚至比高一时还离谱,有时周测都不来参加。而到原定社团开放日那天,黄煜也没来参加周测。
许青与其实并不想关心黄煜的出勤状况,但用余光确认黄煜的位置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他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只盯着笔袋,多此一举地把里面三只水笔一只2B铅笔摆正。
他集中于这种无聊的举动,一直到快开考。老师抱着试卷袋进来,扫一圈班上皱起眉:“怎么缺这么多人?”
没人答话,许青与这才抬头环顾四周,发现确实有七八个位置空着,虽然说不上“这么多”,但显然也并不正常。
有学生发现没来的学生共通处,回答:“有几个是学生会的,还有几个是社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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