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陈 (罐装酱油)

　　贺言微微扭头，看到了那个藏在角落里的垃圾桶。
　　现在不觉得这个只有云毓一半高了，这都能装得下好几个他了。
　　他听着云毓的指示，被安置在了馄饨摊边矮小的长凳上，一抬头就能看到云毓馄饨摊上的老大爷谈笑的模样，又看着他哼哧哼哧跑回去在超市门口贴了一张字条，好不容易回来了又给自己去夹腌萝卜，又去撕了卫生纸把整张小桌子都擦了一遍这才坐下。
　　云毓终于没有一直忙着了，终于愿意回来和他面对面坐着了。
　　看着云毓鼻尖上冒出的小水珠，贺言心中真的有好多好多问题想要去问，相比于愤怒、寒冷、饥饿，他对这个会更感兴趣。
　　不是已经给了你很多钱吗，为什么还要去做这样苦这样累的活呢？
　　就算是买包，买鞋子也不用做到这样的地步不是吗？你把这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所以每天晚上的这段时间都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吗？
　　哪怕是真的很缺钱，为什么不直接找自己要钱，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他想问，喉头却发不出任何的音节，只能在心里打架，一颗心没有跳过这样快。
　　贺言静静看着云毓，都叫云毓真的有些害羞了，他看着贺言身上那件扣不拢的外套，想着自己的不堪全落到了贺言眼里。
　　他、他甚至在带贺言吃路边摊······
　　贺言一定没有吃过的，他怎么可能吃得习惯呢？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羞耻感快要把云毓淹没，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可能你吃不惯萝卜的，我、我去······我去——”
　　才说着，已经被冻得比腌萝卜还红的手就探了出来，就像是刚刚要藏手套一样要把萝卜也藏起来，贺言赶紧从筷子筒里抽了筷子，夹了一块萝卜，三下两下嚼碎咽下，笑着说道：“好吃的，我喜欢吃。”
　　“哦······”云毓又悄悄滑下了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好这时候摊主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来了，这碗馄饨就摆在了两人中间。
　　贺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摊主的另一声“馄饨来了”，这才问道：“班长，你不吃吗？”
　　为了省钱，云毓已经很久没在外面吃过什么东西，他虽然没来过馄饨摊，却和开摊的老大爷是街坊邻居，到底也不拘束。
　　他没给自己点，一是为了省钱，二是他今天下午吃得挺饱的，现在也没怎么饿。
　　他才要开口解释，另一声“馄饨来了”出现了。
　　云毓瞪大了眼睛，看着满脸胡子的老大爷，老大爷解释道：“快收摊了，正好还剩一碗，大冷天的还出来干活，正好暖暖身子。”
　　云毓说什么都不要，又说要给钱，又被老大爷一声，是不是看不起我给憋了回去，于是计划着等吃完了再扫码给钱。
　　这些动作自然一个不落地被贺言看见，由此心中的疑惑更甚，隔着流淌着的漂茫水雾，贺言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楚云毓的模样。
　　或者说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云毓。
　　放做以前，他甚至不会尝试这种廉价的食物，可是现在，在初冬的夜里，他低头看着那碗撒着葱花的馄饨，突然觉得这一定会很好吃。
　　他没有动筷子，云毓就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也没说要吃，笨到都不会用手捂住碗暖暖手，等到自己挑起了一颗馄饨后并夸了很好吃后，云毓才也跟着小口喝了一口汤。
　　喝了热乎乎的汤水进肚子，眼睛便微微眯起来，像一只懒懒的小猫咪，里面都洋溢着满足，将他与网络上的主播割裂开来，有些矛盾。
　　好像这就可以满足他，一碗冬夜里的热汤就能让他这样高兴。
　　不是装出来的，好像是就是这样可怜巴巴的，怕不是那种别人给他一块糖，他就能毫无怀疑地跟着走的那种笨。
　　贺言心里想着这个，吃的动作就慢了很多，说是慢也比云毓快，等到他吃完了，云毓碗里的馄饨还跟没动过似的。
　　贺言知道云毓一般吃饭都是细嚼慢咽的，教养也很好，不会发出声音。可是这样又似乎全是不对劲的地方了，就是这样，连云毓嘴里那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似乎也开始变得异样，这真的只和他成绩好有关联吗？不是出国，不是专业训练过真的能说成这样吗？
　　明明他们面对面坐着，贺言却觉得他离云毓好远好远，云毓成为了一个矛盾的统一体，他身上的一切都值得被怀疑。
　　云毓也有些害羞，看着贺言这么大的个子，如果饿的话也不知道一碗馄饨能不能填饱他的肚子，老板又说自己手里的是最后一碗了，想了想，还是说道：“如果你还没有吃饱的话我这里还有······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贺言轻声说道：“班长的什么我都会很喜欢。”
　　今天的贺言看起来怪怪的，但是具体哪儿不一样云毓也不清楚，大抵是和家里人吵架真的生气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他是贺言就可以了。
　　云毓微微站起，新拿了一个勺子捞了几个馄饨出来放在了小碟子里自己吃，碗里的就都给了贺言。
　　悬在两人头顶上的灯被北风一吹都有些晃荡，是可爱的暖黄色，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着，当某一方需要什么的时候，另一方都能极快地反应过来及时交与对方。
　　就像是一对早已产生默契的夫妻，总愿意将彼此放在心里最温柔的地方。
　　丈夫晚上下班回家，妻子为他做了一碗热乎乎的夜宵，哪怕暴露于寒风中，却偏然处处是故乡。
　　云毓的肚子已经鼓鼓的了，还是被贺言劝着多喝了一些热汤。
　　云毓才抽了纸，正擦着嘴，却听到贺言略带笑意的问句，“明明班长也懂我的意思，也很关心我，可是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他像在问云毓，也像是在问自己。
　　才平息下的心绪又被搅起，云毓的动作越来越细微，隐秘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的唾弃厌恶，偏偏要在此刻想出一个足以合适的理由来。
　　只能低着脸看看着溅落在桌上的一小颗油粒子，声音都在发颤，只说道：“因为······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也、也在一起很······很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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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A要暂时遗憾离场了，让小贺和咻咻来一点纯爱的把戏嘿嘿！
　　小贺会用金钱之力帮妈妈治病，然后就要迎接咻咻的生日，甜甜的恋爱和没羞没臊的生活就要来啦！（黄文作者就要被憋疯啦！
　　小声提醒：掉马在恋爱后，复读一遍，掉马在恋爱后！


第85章 85
　　空气猛地静止，将那些气团都凝冻住，细小的光源也停止摇晃，仅仅落在两人外。
　　云毓声音不大，却在这样清冷的夜里显得十分明晰，似乎就在宣告，他长久以来的猜测全是自作多情。好不容易被光照暖的心又垂直沉下。
　　偏偏还剩下一些微小的理智，想着云毓每天都和他呆在一起哪里有时间去找别人。
　　饶是如此安慰，再次牵起的笑容也勉强，看着漂浮在碗面上的碎面，轻声问道：“班长方便告诉我是谁吗？”
　　云毓的脑袋也是嗡嗡的，失去了思考的力气，摇了摇头。
　　沉默比刀子还要尖利。
　　本随意握着的铁勺已经陷入皮肉中鞭挞着肌理，贺言还是维持着那个笑容，话音却有些嘶哑，“这样吗······能跟班长在一起的人一定很优秀吧，那班长能不能跟我说，我认不认识他呀。”
　　又是不曾设想的问题，一个谎言就只能用千千万万个谎言去弥补，他长这样大接触过的男性不多，只是在记忆底端搜寻着，那个影子便渐渐浮现直至明晰。云毓不想叫贺言继续问下去，赶紧接话道：“你不认识的。”
　　“我不认识？”简直是心乱如麻，连维持笑容都开始为难，贺言追问，“可是班长每天都和我呆在一起，哪里有时间和那个人见面呢？”
　　“所、所以是在网上······”云毓紧紧抠着手，从未设想过A先生的存在会对他来说这样重要，变成了救命稻草的存在，叫本不善撒谎的人也能找到一个印证的对象。
　　贺言越听越觉得不对，问道：“班长你在网恋啊？”
　　好幼稚的样子，而且又是用那种语气问出来的，云毓表情里又多了几分羞色，又急于摆脱，只好点头承认。
　　看云毓的反应，贺言也知道自己刚刚说话的方式可能有些不对，赶紧找补到，“我没有说网恋不好的意思，就是想说，那个好危险的样子，班长都不会知道屏幕对面是谁——”
　　云毓生怕是贺言越问越多，叫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抢先截断了他的话音，轻声说道：“他、他对我很好的，我很喜欢他。”
　　才说了这句，脸更烧红几分，A先生似乎真的对他很好，哪里有金主会给别人这样多的钱，而且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也是他及时给了自己帮助。
　　至于喜欢。
　　云毓皱了皱眉头，他对A先生更多的是害怕，而将自己第一次交给对方后，云毓不得不承认，他心中的确有一种隐隐的想法，思考着，如果他真的喜欢A先生的话，是不是那次做爱就会变成不一样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