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歆竹从起初的想要反抗,到彻底失去希望,最后万念俱灰。
她变成了一个达标且完美的发泄工具,成为了应廉变态欲望的承载器,一具没有自我的行尸走肉,好像再也活不过来了。
但或许老天还存有半分怜悯之心,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应廉终于结束工作,被应家勒令回国。
秦歆竹见到自己记挂了四年的儿子,看见他平安健康完好无损,她的人生似乎又多了那么一点希望。
可是应廉没有放弃暗中监视她,长达四年的身心折磨,让秦歆竹不敢轻易伸出手。
她的儿子还那么小,没有长大。
她怕自己一旦伸出手,四年前的事情重蹈覆辙,产生无法挽回的后果。
秦歆竹没有选择,她唯一能做的,是待在行尸走肉死气沉沉的躯壳里,用隐藏躲闪的目光,看着应程一点一点疏远自己。
然而世间哪个做母亲的,都没办法真正控制住,自己想要关心孩子的心情。
仅仅那么一回。
趁着应廉出差以及监视自己的阿姨请假,她给应程泡了几天牛奶,流露出一丁点关爱的情感,便被应廉撞破了。
应廉通知了自己爸妈,要把事事叛逆的应程,送回到那个冷漠无情的家里。
方便他像以前一样,能随时随地折磨秦歆竹。
秦歆竹怕应程变成第二个应廉,狠下心扇了应程一巴掌,迫使他离开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应程离开后,她庆幸的同时,也越发抑制不住地思念。
可是秦歆竹身不由己,无法随便避开应廉无处不在的监视。
只能借着去学校和班主任谈话的理由,给他送一点日用品,再借着应家办寿宴的机会,见应程一面。
就如此熬到了高考结束,秦歆竹将自己偷摸存了多年,始终不敢动用的积蓄,全部装进信封里,连同那封告别信一并给了应程。
她等了十年,等到了儿子长大,等到他远走高飞那一天。
隐忍数个年月,终于迎来了解脱的一日。
她计划好了一切,本想用自己的死,与应家人同归于尽。
然而却被临时赶回来的应程,意外阻止了。
……
哽咽声逐渐增大,变为不再隐忍的痛哭声,秦歆竹哭得几乎歇斯底里。
她用力抓住应程,泣不成声:“你不该回来的!不该回来啊……”
应程同样红了眼眶,满眼红血丝,却没有掉眼泪。
痛到极致的时候,泪腺像是被闭塞,哭都哭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秦歆竹发泄完心中积郁成疾的悲痛,也哭累了。
她调整着呼吸,缓慢平复激动的情绪,松开了应程。
将眼泪擦干,秦歆竹说:“把光碟给我吧。”
应程扫了眼手里的光碟,交给她说:“直接起诉他,或者我去报警。”
谁知秦歆竹却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试过了。”她说,“阿程,这件事你不用管,妈妈心里有分寸。”
应程一皱眉,心中疑虑,没理解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正巧病房门被打开,在外面等待许久的唐星辰,来到母子二人跟前。
他半蹲下,与坐着的秦歆竹视线处于同一水平位,神情是极少见的温和耐心。
“阿姨,你不用害怕,有我和阿程在,他们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秦歆竹目光看向他,端详了眼前人须臾,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星辰有点紧张,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这他妈是在变相的见家长啊。
“唐星辰,”他老老实实回答,“星星的星,生辰的辰。”
“唐星辰……”秦歆竹轻声重复,“很好听的名字。”
她浅笑了下,对他道:“星辰,阿姨还没好好谢谢你,我知道,这几天医院的事都是你在跑上跑下,你一个小孩子,难为你了。”
“不难为不难为,”唐星辰受宠若惊,连忙说,“阿程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您是他妈妈,也就是我妈妈——哦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把您当妈妈一样看的……”
唐星辰一急,就开始语无伦次。
察觉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心虚的同时,也立马没了底气。
他没法预知也不敢猜测,秦歆竹对他和应程的关系,是不是能坦然接受。
但秦歆竹并未在意他的用词,反倒像被逗开心了一般,脸上露出了许久不曾见的笑容。
“阿姨明白你的意思,”她轻拍了拍他脑袋,“谢谢你。”
被未来岳母如此温柔地对待,唐星辰暗爽又得意,还有股莫名的成就感。
可他不敢表现出来,努力下压嘴角,脸上形成一种要笑不笑的表情,跟抽筋了一样。
应程看不过眼,把他拉起来,切入之前的话题。
“直接起诉他不行吗?”
秦歆竹安静了须臾,目光投向远处,淡然平和地开口。
“过了这么多年,是该有个了断了,可是对于应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她说:“阿程,你相信妈妈,这件事情会得到它该有的结果。”
—
尽管秦歆竹表明了自己态度,可应程仍旧不甘心,不愿意轻易放过应廉。
他拿着从光碟里拷贝出来的视频,去派出所报了案。
然而得到的反馈却令人大失所望。
警方那边虽然表示会受理,但遵循一般的原则,也是按照民事纠纷处理。
对方意有所指地透露,家暴这个东西,在法律界限中太模糊了。
结合实际情况,很少看见有判刑的,顶多是起诉离婚获得赔偿。
而大部分警察也不太愿意插手这种案子,一方面难以取证,假如没有立刻做伤情鉴定,哪怕有视频为证,也是证据不足无法定罪。
另一方面,有些当事人态度说变就变。
或许上一秒在警局争得面红耳赤,下一秒为了孩子和面子,莫名其妙就和好撤诉了。
若是警察处理了夫妻中某一方,他们可能还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找警察的麻烦。
久而久之,一场分明能定性为故意伤害的刑事案件,慢慢演变成鸡毛蒜皮的家庭纠纷。
真正的受害者权益得不到保障,警察们也都不愿意浪费自身警力,去蹚这趟浑水了。
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应程,抱着不死心的想法,要去律所找律师咨询。
谁料在此之前,他得到了一个意外消息。
不清楚是不是秦歆竹做了什么,应廉突然同意离婚。
并且愿意赔偿三百万加一套房子,作为这些年对她的补偿。
国庆一结束,秦歆竹身体好起来,两人便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走出民政局,秦歆竹神色淡如水。
没有如释重负,也没有来之不易的喜悦。
应廉面容同样见不到半分波澜,两人一前一后,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应廉眼神阴恻恻的,似乎想开口说话。
秦歆竹并不关注他,清瘦的身影坚定地朝远处走去,独自乘上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拐过大街小巷,在路上行驶了许远的道路,最后来到一座僻静的豪宅区。
下车后,坐电梯直达其中一户,秦歆竹按了按门铃。
不消片刻,一位保养得当的中年妇女,过来开了门。
看见门外的人,妇女神色略显诧异:“小秦?有什么事吗?”
秦歆竹说:“宋夫人,我来找絮影。”
宋夫人脸色一变,语气不太自然:“絮影不在家,她住学校。”
秦歆竹早料到会是这个反应,直截了当说:“我知道她在家,也清楚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宋夫人猛然一惊:“你怎么——”
秦歆竹面色沉稳:“我过来找她,是来劝她,也是来帮她的。”
宋夫人惊疑不定,心头思虑万千。
但秦歆竹表现得太过镇定,再三考虑之下,她还是让人进了门。
门一关,宋夫人迫不及待追问:“是不是絮影和你说了什么?”
秦歆竹不紧不慢道:“让我先见见絮影吧,等我和她聊了之后,想必她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宋夫人急于想了解真相,可此时急也急不来。
她指向一间紧闭的房门,烦心道:“人在里面,你要去就去吧。”
秦歆竹迈步到房门前,轻敲了三下,出声说:“絮影,我是秦歆竹,我们聊聊吧。”
没反应。
略等了片刻,秦歆竹拧动把手,走了进去。
房间内光线格外暗,弥漫的气味有点闷人。
中间放着一张床,宋絮影侧躺在床上,背对这边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不过秦歆竹知道她没睡着,走近几步,注视床上的人。
“前几天你不是主动打了电话给我吗?现在我过来了,我们好好聊一聊,怎么样?”
宋絮影照旧没动,但她出了声:“我不想聊了,你走吧。”
“絮影,”秦歆竹在床边坐下,缓声说,“我和应廉离婚了,刚办完手续。”
听见这一句,宋絮影忽然有了反应,翻身坐起,表情非同寻常的兴奋。
“真的?你们真的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