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轴承走出去。
说话声停下,外边两人一致转头,往这个方向看。
除了阮书梵,还有位身穿黑衣服的男生。
应程余光不经意扫到。
个子挺高。
心里随意过了一秒,他目不斜视走向滑板。
阮书梵大概是阿尔茨海默症晚期,短短十几分钟跟失忆了一样。
他惊讶道:“你居然还在这?我以为你早走了。”
应程:“……”
没回答这弱智般的问题,他蹲下身,将轴承一颗颗安装好。
随后单脚踩住滑板试了试,脚尖一挑板底,头也不回道:“走了。”
—
应程其实没走多远,室外正是下午太阳最晒的时候。
这个年纪的男生,精力旺盛,体内气息也足。
和夏天的高温紫外线之间,能用生死仇敌来形容。
在街上玩了半小时滑板,应程热得想蹦进旁边那条西泉河里。
本就看着性格桀骜的一张脸,显得戾气更重了。
他掉头回了赝品。
刚才定制礼物的男生已经离开,阮书梵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正朝店门的沙发上多了另一个人。
大眼睛,双眼皮,自然卷。
距之前飙车过去了一个多月,应程思索了十几秒,才想起眼前这人的名字。
是上回打架的那位大少爷,唐星辰。
对方嘴里咬了根棒棒糖的棍儿,架着四五八叉的二郎腿,挑起下巴冲他一指。
“买东西?”
熟悉又自然的语气,不知道还以为这店是他的。
应程没吭声,走上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咕咚灌进嗓子眼后,才问:“老板呢?”
唐星辰视线跟随他的动作而移动,语气新鲜:“你比我还自来熟呢?老板有事去了,过会儿回来。”
应程嗯了声。
阮书梵是生怕自己不会倒闭,楼上一堆真金白银的东西,也敢随便放人待在这。
再次移步空调跟前,他开始给自己降温。
“你别都挡着啊,”唐星辰懒洋洋道,“给我也吹点儿。”
应程往旁边挪了一步。
五厘米。
“应程?”唐星辰喊了他一句。
应程闭着眼,感受风的清凉:“说。”
谁知对方又重复一遍,一个字一个字的喊:“应、程。”
应程掀开眼,转头:“干什么?”
“我怎么觉得,”唐星辰一脸回忆的表情,“你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
应程尚未开口,他立刻截住:“别说什么俗套的搭讪方式啊,我真的在哪儿听过。”
“不俗套吗?”应程挑眉,“除了上次,我们认识?”
“你哪个学校的?”唐星辰突然问。
没懂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过应程还是答:“附中。”
周围安静须臾。
“原来是你啊——”
唐星辰抽出吃完的棒棒糖,指尖转了转那根棍,扬起一边嘴角:“难怪。”
应程:“?”
他露出不理解的神情。
只听对方兴致盎然地道——
“你就是上回考全市第一那变态?”
“……”
第4章 刺儿头
气氛短暂地沉默几秒。
应程眼皮半垂,从这个角度看去,目光刚好落在对面人身上。
“有意见?”他说。
嚣张又欠揍。
唐星辰笑了:“我没见过世面,膜拜一下学霸,哪儿敢有意见。”
额前的汗被风吹干,应程抓了把乱七八糟的短发,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问:“你哪个学校?”
能关注市排名成绩的,多半是学生和家长。
唐星辰总不至于是家长。
“比附中强半点的——”对方蓄意停顿两秒,“一中。”
两学校平常屁大点儿事都要比一比,连校服都要争个谁好看。
尽管都一样丑,可校领导们对此乐此不疲。
若这会儿唐星辰跟前坐着的是附中校长,不出意外,高低要被教育三天三夜。
但现在是应程,附中第一名并未表现出什么波动,赞同道:“确实。”
唐星辰神情饶有兴致,还没来得及对这位兄弟的远见表示称赞。
便又听对方说:“也就成绩差点,市第二。”
“……”
唐星辰静默须臾,重新笑起来:“这话要让我朋友听见,估计得和你来个真人格斗。”
应程:“你朋友?”
“你嘴里的市第二,”唐星辰说,“姓路,脾气不好,下次看见了绕远点,很吓人的。”
应程当初也就瞄了眼排名表,自己分数都不记得多少了,更别说注意第二名是谁。
他配合地接话:“谢谢提醒。”
“骗你的,”唐星辰又说,“绕远点也没用。”
应程:“……”
才第二次见面,他已经很确定,这位大少爷脑子里缺根筋。
说话做事不按常理出牌。
一个不像富二代的自来熟富二代。
戏弄完人,唐星辰心情不错地转移话题。
“你要买什么?老板估计要一会儿才回来,你先跟我说说,我不介意帮你出点儿智慧的奇思妙想。”
应程拒绝了智慧的奇思妙想,并说:“谁告诉你我要买东西?”
“那你来这儿?”
“我认识老板。”
“哦,不早说,”唐星辰吊儿郎当道,“我以为你身无分文找店喝水呢,打算资助你两块钱来着。”
应程不准备搭理他的疯言疯语,转而道:“你不是本地人?”
唐星辰挑眉毛,挺稀奇:“为什么?因为我比这儿的人好看?”
“说话口音不像。”
由于小时候学过播音主持,应程偶尔会无意识留意别人的讲话习惯。
颐宁是南方城市,这里的人说普通话比较类似,很少带儿化音。
他自己生活中说话也不怎么带。
唐星辰却是有的,而且讲得比较正宗,不像专门学过。
“这个啊,”唐星辰大方答道,“我以前在北方待过一段时间,习惯了。”
应程了然点头。
随口一问而已,并未多言。
忙了半天的阮书梵总算出现,看见应程后,讶异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东西忘拿了。”
应程随便找了个借口,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怕热想吹空调。
“上去拿吧,”阮书梵说完,看向唐星辰,“好了,你可以走了。”
后者不满地发起牢骚:“我给你看这么久店,连点儿好处都没有?”
“那正好,”阮书梵说,“上面有两盒糕点,你俩一人一盒分了。”
不知人间险恶的大少爷,立马从沙发上弹起,飞速奔去二楼。
木梯蹬得咚咚响,不多时,又抱了两盒糕点跑下来。
他走到应程跟前,自作主张的分配:“我一盒半,你半盒。”
应程很有先见之明:“你两盒,我不要。”
唐星辰奇怪地看他一眼,大概是觉得这人很没口福。
也没留意什么馅儿,拆了一块直接往嘴里送。
三秒后。
唐星辰:“……呕。”
他满嘴糕点,想咽咽不下,想吐又觉得丢脸。
最后只能手脚并用的,向旁边看好戏的两人求救:操!水!
应程被他乌青的脸色弄得差点破功。
善心大发递过去一杯水。
“没谁跟你抢,”阮书梵给他拍了拍,“吃这么急干什么。”
唐星辰仰头灌水,三口作一口吞下去。
反复在噎死和难吃死之间徘徊,人都快上阎王那报道了。
总算缓过劲儿后,他将两盒疑似垃圾堆生产出来的不知名产物,干脆利落推给应程。
“我一个,你两盒。”
“……”
应程最终还是没憋住笑了。
低声骂了句“神经”。
阮书梵嫌吵,不想和两个闹腾的小鬼待一块儿,挥手赶人。
“走,赶紧走你俩,要关店了。”
老板丝毫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喝西北风,开关店门时间非常任性。
应程和唐星辰一起离开赝品,带上了那两盒糕点。
好歹也是某位充满猎奇心女士的好意,如若不收,人八成第二天就会杀到他跟前。
应程单手拎着滑板,唐星辰说:“上回就看见你拿了,还没见你滑过。”
应程朝他面前一递:“试试?”
“我?”
唐星辰想说我不会。
可转念一想,男人的字典里怎么能有“不”字。
他接过来:“行啊。”
两人去到宽敞一些的地儿,附近不远处就是西泉河。
西泉河上搭了一座优雅的白色拱桥,江边栽种着不少高垂柳树。
此刻临近傍晚,太阳落下去了大半,橙金色的天映在清澈碧绿的江河里。
花香伴随微热的风吹拂,绕过街巷小道,飘向桥上三三两两散步的大人与小孩。
舒服惬意的环境。
让人心底不自觉漫出一股平静怡然。
唐星辰右脚横向踩住滑板,尝试用一种看起来“我很会”的姿势上板。
应程身体斜靠树干,双手插兜。
腰间绑了件格子外套,他扯下外套边挂着的黑色鸭舌帽,随意扣在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