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在旁边使劲挣扎,尖叫道:“别碰!还给我,不准碰!”
奈何终究是女生,她力气再大也抵不过唐星辰,被对方抓住手腕,强行用指纹解开了密码锁。
一段播放到一半的视频,乍然呈现在唐星辰眼前。
屏幕亮起后,进度条自动向后推移。
视频里一个女生全身赤裸地躺在地上,头发湿淋淋搭住半边脸,露出的另半边脸红肿高凸,布满指痕,嘴角有裂伤,形容狼狈凌乱,眼神空洞呆滞。
正是林夏。
唐星辰看完一眼便把手机关了。
身旁忽然没了挣扎尖叫的动静,林夏跌坐在地,抱住脑袋不停颤抖。
唐星辰双手拽住她肩膀,逼问道:“是不是拍视频的人指使你的?到底是谁?”
“林夏,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林楚钊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谁告诉他的?派你来的人真的想让你活着出去吗?你就算活着出去了,迟早哪天也会死在对方手里——说话!别他妈抖了!”
连续的咄咄逼问,让林夏突然间失去理智,猛地推开他,疯疯癫癫连哭带笑。
“是你的好兄弟,是喻嘉岐!他要杀了你,他要你死啊唐星辰!”
唐星辰早猜出背后另有其人,可听见这个名字的刹那,还是没忍住晃了神。
“不可能,”他下意识不信,脱口道,“你撒谎!”
“我撒谎?”林夏面容扭曲,眼底的疤痕勾刻出深印,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啊,我撒谎,全是我撒谎,你们多无辜,你们怎么不去死啊?!”
她骂着就要冲过去咬他,双脚却登时一软,脸色煞白额头冒汗。
人在激动时会产生应激反应,心跳加快冒冷汗,手脚乏力,而周围又是零下十几度。
林夏身体热量骤减,整个人忽然不行了。
唐星辰立马脱掉自己外套裹住她,看一眼时间,离之前进来时刚好过去了半小时。
他把林夏扶到一旁,边敲门边喊:“开门,里面有人!”
不多时,门竟然真的从外边打开了。
司机师傅的脸出现在眼前,惊恐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被关里面了?还、还有这个……”
他身体哆哆嗦嗦,恐惧地指向地面,唐星辰视线跟着过去。
之前的保安老头趴在地上,意识散失,后脑勺流了一地触目惊心的血,旁边扔着根带铁钉的木棍。
唐星辰嗓子发紧,于心不忍地闭了闭眼。
他转身拎起林夏,胳膊架自己肩膀上,对司机说:“来不及叫救护车了,你送我们去医院。”
话音刚落,林夏乱动起来,不配合道:“放开,我不要你扶……”
恰巧手机蓦然震动,唐星辰一只手去摸衣兜。
另一只手没抓稳林夏,林夏挣脱开来,自己逞强地往外面走。
结果一不留神踩到了木棍,身体重心骤然失控,摔向地面,脸部磕到了木棍上。
带血的长钉扎进右眼下方的皮肤。
疤痕末尾的曼珠沙华,瞬间绽开血花。
……
应程将喻嘉岐强行带到医院时,林夏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而老头因利器正中要害,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在医院当场身亡。
手术需要签字,护士给林夏家属打电话,却被对面一遍遍挂断,直至拉黑。
唐星辰用自己手机打了几次,那边终于接通。
唐星辰:“林夏舅妈是吗?她现在——”
一个尖利刻薄的女声打断他:“我不认识什么林夏!管她是死是活,和我们家没关系,别再打来了!”
啪!通话结束。
护士无奈,只好去请示护士长和上级医生。
经过多番沟通,院方领导出具了批示文件,允许医生先做手术,再由患者本人签字,一切风险由患者自己承担。
前前后后忙了好一通,唐星辰终于有空坐下来歇口气。
转眼便看见了人群里的应程和喻嘉岐。
那口气没歇成,唐星辰寒着脸一言不发,把喻嘉岐硬生生拖进手术室外的绿色通道。
紧跟着一脚就上去了。
喻嘉岐被踹翻在地,捂住腰侧,扶住楼梯旁的细杆才没滚下去。
应程冷眼旁观,替唐星辰守好通道门,不让多余的人进来打扰。
“你他妈脑子被狗吃了?!”唐星辰揪住喻嘉岐衣领,火冒三丈,盛怒的声音布满楼梯间,“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后者敛眉垂目,一声不吭,颇有要沉默到底的意思。
“好啊,好得很,”唐星辰怒极反笑,“以为装死就能混过去了是吗?你他妈睁眼看看!那老头已经没命了,林夏现在生死不明,警察也马上到了,喻嘉岐,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视频是不是你拍的?是不是?!”
说到这,喻嘉岐莫名有了点反应。
他扬起下巴,目光睨视,平静而淡漠。
“人不是我伤的,你们不是我关的,我也不知道什么视频,警察来了又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唐星辰一怔,思维有些迟钝。
半晌后,他满目荒唐又无法置信道:“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我和林夏死在冷库里,林楚钊给你做替死鬼,没有证据,谁都查不到你头上,对吗?”
喻嘉岐不说话,只死死盯住眼前人。
可那隐隐含笑的疯狂眼神,无形中说明了一切。
唐星辰重重给了他一拳,将人丢开,失望决绝地推门离开。
应程没管喻嘉岐,跟在唐星辰身后出去。
—
唐星辰找了张没人的塑胶长椅坐下。
他手肘搭住膝盖,手腕懒懒垂下,躬起脊背,视线落于地面,眉目间染开疲惫的空泛。
应程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水和一包纸巾,坐在他旁边,拧开其中一瓶,拉过唐星辰的手,将水慢慢倒在上面。
唐星辰手上沾了林夏和保安老头的血,以及无意中刮出来的擦伤。
应程一点一点仔细地,给他清洗干净,再用纸巾轻缓地擦去血渍。
唐星辰愣愣凝视两人交叠的手,思绪游离,不受控地回想起之前那些画面,心底好像被抽掉了根骨般的空虚。
他急忙想要抓住什么,于是一把攥住了应程手指,十分用力。
应程动作顿了顿,没有收回手,任凭他握住。
唐星辰脑子里神经紧绷了许久,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感觉自己踩到了些许实处。
他微乎其微地舒了口气。
应程若有若无捏了捏对方指尖,低声问道:“怎么出来的?”
唐星辰回过神,整理了下语言,随即缓缓开口,将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进去之前我告诉司机,如果半小时还没出来,就让他去看看。”
他自嘲一笑:“要没留这么点儿心眼,估计今天就交待在里面了。”
“不会,”应程笃定地告诉他,“我能找到你。”
假若最后一通电话对方依旧没接,那辆车必然就开出去了。
哪怕有可能因为无证驾驶,会被交警拘留处罚,他也不能让唐星辰真出什么事。
听对方如此肯定的语气,唐星辰不由微愣。
他问道:“你今天怎么在喻嘉岐那儿?”
接到应程电话那一刻,喻嘉岐的声音凑巧传来。
当时他没顾得上惊讶,但此刻细想一下,应程似乎也没怎么和对方联系过,为什么今天就跑过去了?
应程并未急着回答,先把上次在寿宴撞见喻嘉岐威胁林夏的场景,一五一十告诉了唐星辰。
而后问道:“还记得警局那次吗?林夏提过一句视频的事。”
唐星辰闻言,拧眉仔细回忆了片刻,好像是真有这么回事儿。
可那会儿他烦得不行,压根没放在心上。
应程继续说:“当时我也没多想,但后来到寿宴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对劲了,喻嘉岐表现得很刻意。”
不仅仅是向他示好很刻意,还有装作无意间说出林夏是私生女的行为,也显得非常奇怪。
一件这样算得上是林家秘密的事,喻嘉岐怎么可能向充其量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随随便便道出口。
况且要真想让应程别出去乱说话,正常情况应该是半句不透露。
再结合今日的事来看,喻嘉岐八成是想通过他的口,告诉林楚钊林夏出现了。
但是很可惜,应程并非喜欢乱嚼舌根的人,所以这条线没搭上。
唐星辰说:“那他今天喊你过去……”
“两种可能,”应程猜测道,“第一,制造不在场证明,就算林夏最后活着指认他,也找不到足够的直接证据。第二,喻嘉岐很有可能,看上了应家的人脉权势,那天寿宴上,公安厅厅长出席了。”
唐星辰顺着他的话推敲思考,冷笑自嘲:“藏得够深啊,我他妈瞎得也是够彻底,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
应程双目注视他,眼神深深,两人的手不知不觉握了许久。
“有件事我没想明白,”应程说,“林夏怎么会觉得,是你拍的视频?”
唐星辰蹙眉,摇头:“我也没想清楚。”
这个问题很重要,包括当年林夏为什么会突然对他误解那么深,又为什么会被拍下那种视频,她究竟经历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