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坐在树下,一个安静地晒太阳,一个欢喜地舔着糖果。吃着吃着,周思突然皱起了一张小脸,小孩子哪里藏得住心事,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写在脸上。于是他一边吃着假叔叔给的糖果,一边又觉得十分对不起自己流落在外的小叔叔,从而生出了一种负罪感。
脑海里天人交战,正义和糖果,最终周思选择前者,
周思仰头,看着周琦澜:“你不是我小叔叔对不对?所以你是假的吗?”
周琦澜转过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真是我小叔叔,为什么和邓伯说的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周思天真道:“你怎么不爬树呢?他们说你爬树很厉害。”
周琦澜总是懒懒的,“我受伤了,爬不了。”
“哪里受伤了。”
“手疼。”
哦,原来是这样吗?周思不知道他受伤了。他的小叔叔喜欢晒太阳,走路慢吞吞,吃饭慢吞吞,他不吃零食,也不爱吃水果,他总是一个人坐在树下,更不喜欢喧哗。
惬意的午后,冬日的暖阳落在他身上,岁月安好的宁静,仿佛已能窥见他未来五十年后的生活。
因为手疼才不爬树的,所以这个小叔叔到底是不是真的?葡萄味的糖果还能继续吃吗?周思问:“所以他们说的都是错的吗?”
“什么?”
“爬树。”
“不是,他们说的没有错。”周琦澜说,“我以前会爬树。”
“哦,”周思还没学过这个词语,“‘以前’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离开这里之前,”周琦澜斟酌用词,“去新城之前。”
“那你不能爬树了会不会很难过?”就像他要放下心爱的玩具,去学英语一样的难过,周思努力回忆道,“好多人和我说你的事,他们说小叔叔特别的有意思,会做风筝会骑马,还会去田里捉田螺去水沟里钓小龙虾……”
“可是小叔叔,你和他们说的都不一样,”周思的小脑袋瓜想不明白,“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开心,我都不见你出去玩儿,也从不见你有朋友。”
第五十四章
年轻的皮囊里是一俱耄耋的灵魂,七年牢狱,彻底磨平了周琦澜的棱角。
周琦澜大学学医,羁押待审期间,他大四在读尚未毕业,因留有案底被强制退学。
他没有毕业进不了实习,平白荒废的七年光阴,一时难以融入社会。在他这个年纪,别人都在干什么?有娶妻生子的,有为事业拼搏的,有为家庭奋斗的,好像只有周琦澜,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连找一份工作都难。
其实找不找工作,周乐湛根本不准许他出门。
七年,周琦澜已经被这个时代抛弃了。城市变化日新月异,高铁提速了,道路翻修了,树木林立,高楼大厦,公交车也换了路线,商超里陈列摆放各式没见过的商品。
就连眼前院子里的花也是开了谢,谢了又开,几度春秋。
周琦澜已经不年轻了,原来七年时光,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他不再爱玩闹,日渐沉默,凡事都提不起兴趣。监狱的作息彻底地改变了他,虽然已经出狱,但每天清晨一到五点三十分便早早地醒来,他醒来后望着头顶漂亮的灯饰,听着耳边传来周乐湛清浅的呼吸,才想起,他已经出狱了,这里不是409牢房,也不会再有钟既了。
周琦澜醒来后便睡不着了,他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努力回想着七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可是,他好像有些记不起来了。
七年时间,长得看不到尽头,长到早早地过完了一生,这七年,好似有七十年那么长。
周琦澜以前总不肯好好吃饭,拿零食当饭吃,监狱里面没有零食,他已经七年没有吃过黄瓜味的薯片了。有一次周思买了一包,周琦澜尝了一片,同样的牌子,包装却已经换过无数张封图,也不再是记忆中的味道。
是薯片改变了配方,还是周琦澜改变了自己,没有人去寻求答案。
他从前爱玩,现在却不太爱动弹了,坐在院中晒着太阳,一坐就是一天。监狱每天都有放风时间,黄沙长椅四面高墙,隔绝了外面世界,如今他出来了,院中没有围墙,可他却已经失去了抬脚迈出去的勇气。
一堵看不见穿不破的高墙,禁锢了他耄耋的灵魂。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想起,钟既曾问他:周琦澜,你怎么这般无趣?
那么开朗活泼的一个人,谁有会想到,“无趣”这个词在某一天会出现在周琦澜身上。
事实如此,不得不认,周琦澜不是以前的周琦澜了。
早晨起床后,周琦澜坐在华丽的餐桌前看着面前精致的早点,却是胃口欠佳。牢狱的一日三餐不讲求美味,只是让你吃饱的,可吃这么多年也习惯了,突然面对精心准备得各式多样的餐点,周琦澜吃不下去。
令你恐惧的不是那七年,而是那七年潜移默化中带给你的改变。
其实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周琦澜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周乐湛问:“不合胃口吗?”
周琦澜放下牛奶,“吃饱了。”
半份三明治都没吃完,怎么可能吃饱了,周乐湛说:“中午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周琦澜想了想,说:“土豆丝吧,再加一份青椒炒肉。”
监狱里最常吃的两道菜,周琦澜想用它拌饭。
周乐湛却沉默了,周琦澜以前从不吃土豆,而且他也不吃辣。半晌后,周乐湛闷声道:“好,中午让厨房去做。”
窗外下起小雨,周思今天学校期末考试,少了他,也不热闹了,偌大的客厅里寂静无声,周琦澜拿了本书,随意裹了条毯子窝在沙发里看书。
周乐湛端来一碟果盘,问他吃不吃。
拼盘中有好几样水果,葡萄,车厘子,草莓,芒果……周琦澜一样都不吃,“不了,刚吃过点心,我不饿。”
新城地处荒凉,很少见有新鲜水果,钟既偶尔会买些苹果香蕉之类的,像这么贵的水果,周琦澜已经有七年没见过了。
他从前抱着一盆草莓,用不了十分钟,一个人就能把它吃完。可现在冬天,周琦澜怕凉,不太敢吃。
他看了会儿书,周乐湛在旁陪着他。自周琦澜出狱以后,周乐湛鲜少出门,手里的事情交代给下面的人,自己则一直在家陪着他。
周琦澜服刑期间,周乐湛花了五年时间将自己彻底洗白,名下所有的黑色产业一律切断,切不断的,便将势力分散,已不再掌权。
其实这十年间,周乐湛也攒了不少积蓄,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周琦澜进去后,也让周乐湛明白了一个道理,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他不能有把柄,不能有污点,他不会再一次地让别人威胁到周琦澜,他不能失去周琦澜两次,这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周乐湛已经完全戒掉了吗啡。人只有失去才会懂得珍惜,周琦澜为护他周全,挡在他前面,又怎会再舍得做尽伤他心的事。
周乐湛戒掉吗啡,洗白自己,周琦澜十年牢狱顶罪,从今以后,再也无人能将他们分开。
周乐湛抽掉他手里的书,脱去衣服将他压在沙发上。周琦澜高潮时,总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周乐湛不知道他这七年受过的伤,不知道他尿血,不知道他有心因性阳痿。钟既治好了他的病,七年后,他全须全尾地回到周乐湛身边。那无数次尿血画面,有快感却没有高潮的性爱,好像都是假的,就像一场梦。
真真假假,浮生若梦。梦里的钟既不过是周琦澜的幻想,梦醒了,他也跟着一并消失。
余韵间,周琦澜抱着周乐湛,“你认识钟既吗?”
周乐湛问:“谁?”
周琦澜说:“一个对我很好的人。”
“不认识。”
“哦。”
在周思放学回来前,周乐湛已经将沙发清理干净了。周思雀跃地跑到周琦澜面前,欢呼道:“我觉得这次我考得非常不错!因为试卷上的题我都会写!”
“嗯。”周琦澜搂着他坐下,“考一百的话,过年奖励,想要什么都有。”
周思怕吹牛吹大了,“那不考一百呢?”
周琦澜忍俊不禁道:“也有。”
“哦!好耶!”周思这下放心了,吃草莓吃得嘴角汁水横流。他正高兴地吃着草莓,回头突然看见周琦澜侧边脖颈和衣领下的锁骨有好几处青紫的印记,好奇问道:“小叔叔,你这里怎么弄的?”
奇怪,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啊。
周琦澜拉紧领口,“没事,不小心碰到桌角撞了一下。”
周思心疼道:“小叔叔,那你确实是不太小心,下次可得注意些,我前几天大脚趾也是撞到桌角了,可把我疼死了。”
周琦澜瞥了一眼身旁事不关己的某人,揉了揉周思发顶,“好。”
第二天周思就算是正是放寒假了,还剩不到十天的时间就过年了。这是周琦澜出狱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全家上下都十分重视,尤其是邓伯,又是大扫除,又是晒腊肉,各式的年货塞得家里满满当当的,春联和福字,更是一早就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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