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澜平日里性格开朗,脾气好,又善于交际,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年少读书时玩伴儿就多,这小九就是其中之一。
但这小九又不同于其他人。
小九原名程九。其实程九也不是他本名,他自幼无父无母无名无姓,这名字还是周乐湛给他的。
周乐湛常年刀口舔血,势要有忠于自己的心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流浪儿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周乐湛是在程家坪捡到他的,那是周乐湛养的第九个孩子,排行第九,于是有了程九这个名字。
在乱遭的垃圾堆里捡到小九时,瘦小伶仃的一只,个子还不及周乐湛胸口,他仰视周乐湛,周乐湛从他瞳仁里窥见奉神的信念。
周乐湛不嫌弃他满身脏泥,朝他伸出一只手,说:“过来。”
周乐湛说:“以后你就叫小九吧。”
程九和一帮半大的孩子睡大通铺。他那时候性格孤僻脾气古怪,初来时没少被欺负。他只听周乐湛的话,但周乐湛不太管他们,随他们斗去,他只养对自己有用的人。
程九想活命,拳头就要够硬,刚来那几年,他就是条乱咬人的疯狗,逮谁咬谁,任谁也不敢惹他。
薛二比他来得早,自然不能任由他骑到自己头上,明的不成,玩了手阴的。程九遭偷袭腹部挨了三刀,差点死薛二手里。
那天最后还是周琦澜救了他。
周乐湛在墓山养了很多人,这周小少爷咋咋呼呼的,误打误撞闯进来,见程九受伤,正义感爆棚地拦在受伤的程九面前,对薛二道:“哇,你们以多欺少!我告诉我哥去。”
那是程九第一次见到周琦澜,非但不感激他救下自己,甚至冷眼睨他,颇为不屑。眼前这粉雕玉琢、衣冠楚楚的矜贵公子,要不是有伤在身,他完全可以一打十。
周琦澜心特大,不会看人脸色,丝毫未曾察觉程九眼里的不屑,他只觉得程九像个孤独老头,成天摆着张脸,也不太爱笑。所以自那次救下他后,周琦澜就时常来看他。每次来都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莫名玩意送给他,有时候也在路上捡两根竹棍,削尖了和程九比赛下荷塘叉鱼,看谁抓得多。
叉来的鱼周琦澜可不会烤,但好在程九会。
程九不善言谈性格孤僻,周身笼罩一股生人莫近的寒气,整个人阴森森的。他来墓山多年都没交到一个朋友,只有周琦澜敢靠近他。
后来周琦澜读高中时,周乐湛不放心他一个人读寄宿学校,需要指派一人去暗中保护他。
谁赢谁去。
五年来,墓山同吃同睡的十二个人为此自相残杀,程九满身是伤,当他把薛二踩在脚下时,他知道他可以见到周琦澜了。
记忆至此,再无处可寻。因为程九走了,他不见了,连声招呼都不打,整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周琦澜找过他,他问周乐湛,周乐湛对此三缄其口。
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程九离开那年,周琦澜正读高一。是记忆中的样子,但又不完全是,褪去少时青涩,变了很多。
怀揣犹疑,周琦澜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小九?”
程九走近,二人四目相对。他变得越发陌生,周琦澜不喜欢他如今看自己的眼神,虽然以前他也孤僻,但不是现在这般像盯猎物的眼神,弑杀中暗藏凶残,找寻机会将其一口衔住。
声音也变了,不再是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深沉浑厚,佛若闷了口醉酒。
“周乐湛在找你。”
多年未见,这是程九自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
周琦澜愣了愣,不明白他此话何意,程九究竟是来救他的还是绑他的?他怎么知道周乐湛在找他?
“不过——”程九稍作停顿,“他现在估计是自身难保了。”
他之所以将周琦澜囚禁此处,又晚来两天,就是处理周乐湛的事去了,周乐湛想找到这儿太容易了,只能另谋法子拖住他。
“郑墨的事不处理完,怕是要缠周乐湛一阵子了。”周乐湛一时难以脱身,这才让程九寻了机会得手。
程九作邀请状,“我来晚了,走吧,现在可以回去了。”
周琦澜戒备道:“去哪里?”
“你会喜欢的。”程九说,“是我精心为你打造的。”
周琦澜清楚当下处境,知道逃出去的几率几乎为零,来不及琢磨程九要带他去哪儿,又是何用意,眼下只顾惦记着十七伤势,“我跟你走可以,但十七肋骨断了,伤得不轻,能先将他送到医院吗?”
似是才想起有这么个人,程九眼眸半阖地睨了地上的十七一眼,他来到十七身后,手拽衣领将人拖起。速度之快,快到周琦澜根本来不及阻拦,只听程九冷声道:“他很多余。”
程九杀手出生,动作干净利落,一刀封喉。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了脸上。
周琦澜惊吓地怔愣原地,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一幕,他尚未从再次见到程九的疑惑中得到答案,又眼睁睁地看着十七倒在血泊中。
血流不止,满目鲜红。
十七咿呀张嘴,想说什么。
周琦澜全身发抖,他跪在血泊中,湿了眼眶,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哽道:“十七……十七……”
十七掐着脖子,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朝他喊着什么。周琦澜知道,他担心小思和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十七……”泪水夺眶,血染红了衣服,浸透了浸湿了,周琦澜想帮他止血,双手不住控制地隐隐战栗,“十七……”
他想救十七,黑衣男去拉他,他一把甩开:“滚!”
挣扎中,十七无望地盯着他,周琦澜鲜少有如此歇斯底里的时候,“滚!滚!”
他被两人压住了胳膊,妄想挣脱,力气大到险先制不住他。程九瓦光锃亮的皮鞋踩进血泊,手里拿着一管装有透明液体的针管,从容不迫地来到周琦澜面前蹲下。
他动作很轻也很温柔,擦掉他脸上的血迹。尖锐的针头扎进,昏迷之前,周琦澜听见他说:“脏了,该好好洗洗了。”
周琦澜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见到了一位老朋友。
他们年龄相仿,但性格却大不相同。一个活泼开朗,一个阴郁寡言,不过周琦澜不在意他总给自己摆冷脸,嬉笑着做自己介绍,“我周琦澜,你叫什么?”
他冷冷地斜了周琦澜一眼,一副与世界为敌的欠揍模样。其实他不说,周琦澜也知道他叫小九。
他时常拽着小九出去玩儿,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边小摊,带他吃东西,介绍自己的朋友给他认识。
不过他好像都不太喜欢自己的朋友,但也没关系,周琦澜知道他性格如此,也不强求。
记得有一回深冬腊月,周琦澜想滑冰。南方往年甚少有下雪的时候,但今年冬天连着下了三天大雪,雪花纷飞,一片白茫。
周琦澜拉着小九,两人沿着结冰的河边一路走。雪停后,周琦澜撒欢地往湖里跑,说要溜冰,结果那湖面冰层没冻结实也不够厚,滑到中间时冰层开裂,周琦澜未留神掉进了河里。天寒地冻,冰面下水流湍急,小九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这才将他救上来。
周琦澜坐在岸边,嘴唇都冻紫了,风一吹,连打了五六个喷嚏,冻得鼻头都没了知觉。
两人哆嗦地往家走,嘴唇冻得青紫,话也说不利索,上下牙齿咯咯咯地打颤,磕巴道:“小九,你你、你说北北方小孩、是是不是都都特幸福?”
他俩那时候已经是朋友了。程九本来就寡言,又冻得直抖,没说话。
水滴答一路,外套脱了冷穿着冰,周琦澜冻得四肢没了知觉,仍是羡慕别家小孩,“唉,我说……啊嚏——啊嚏——北北方小孩是不是年、年冬天都能打雪仗划溜冰?小九,你、你说我、我怎么啊嚏——就不是北北方的的?”
待一起久了,小九早就摸清周琦澜跳脱的思维,走这么慢,走到家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周琦澜慢吞吞的,一步三回头,“小九,我、我们回去换、换身衣衣服再来啊。”
但最后也没来,他回去就发烧了,高烧烧了三天三夜,温度始终退不下来。自那以后,再后来每年下雪的时候,周乐湛看他看得紧,再也不让他来这湖边。
他生气,那时候还病着,鼻子不通气,说话带着鼻音,瓮声瓮气地找小九痛斥他哥的霸道。
前后不过几年,一个人的变化真会有如此之大?又或者是,其实周琦澜根本从未了解过他。
他不知道小九当年为什么离开,也许他有逼不得已的缘由,但今日发生的一切,周琦澜不理解也不会原谅。
醒来时,周琦澜已经不在那间破旧烂房的老小区了,没有十七,也没有满地的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笼子。
是的,一个黑色的漂亮笼子,房间左不过三十来平,却有个占据一半空间的笼子。
笼子再漂亮,也是用来囚禁的。
周琦澜未曾留意身处何地,眼尾残留着泪痕,回想起血泊中的十七,哽咽着质问程九:“他就要做爸爸了,还有四个月他就要做爸爸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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