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往就这么低着头,无言沉思了一会儿。
“我记得陆俊宸的血型是O型,除此以外我也没办法拿到更多陆俊宸的DNA样本了……那就先做一个血型鉴定,说不定这血根本不是O型,不就是虚惊一场了吗?”想罢周往摸过手机,在通讯录里一通好找,这才找到鉴定中心的预约电话。
傍晚,周往开着车子行驶在柏油路上,将带血的棉签送到了鉴定中心。
回程的时候,他接到了梁萄打来的电话。
“周老师,医生交代我给你送下一阶段疗程的药,您现在怎么不在家?”梁萄在电话里问。
“出门办了点事,你把药放我桌上就行了。”周往说。
“好的,那您记得仔细看看医嘱。”梁萄说。
最后周往回到了山鹿苑别墅,打开门,客厅的茶几上整齐地摆放着梁萄送来了的药。
周往熟练地打开袋子,将附在上面的医嘱仔细阅读了一遍,然后照常看新闻、写稿子、吃药、睡觉……
头一天换新药的效果总是出奇的好,周往今天入睡的质量格外好。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扶着床沿半躺了起来,还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手机呢,多少点了……”他半眯着眼睛,手胡乱伸向了床头柜。
顺势转头,迷糊的目光扫视柜顶,等视野稍微变得清晰一些,周往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却猛然一愣,伸出的手一下悬空停住了。
他的手机随意摆放在床头柜上,而在他手机旁边,放着一个玻璃杯。
指纹清楚地沾在杯壁上,里头还有小半杯水没有喝。
“我的杯子……为什么会在这里?”周往的背脊猛得一凉。
“不可能啊?我昨天晚上明明放好了杯子,什么时候又拿出来喝水了?我怎么又一点印象都没有。”周往拼命回想,可是这段记忆全是空白。
他无助地看着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无论周往再怎么回忆,脑子里都只有空空的一片。
“这是第几次了?这是我第几次忘了自己干过什么了?”他整个身子在微微颤抖,忽然觉得无比害怕。
这段消失的记忆到底去哪了?
周往缓缓将双手举到了自己面前。恍惚之间,那双指节分明的手上尽然闪过沾满鲜血的幻觉。
周往吓了一跳,他脸色煞白,冷汗立马爬满了背脊。
可下一秒缓过神来,他修长的手指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净又白皙。
“不不不……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周往扶了扶额头。
他挪动身体,刚想要走下床去。
谁知他刚低头伸出腿……
时间仿佛卡顿了一秒,周往猛然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在那短短的一瞬,他看到地上是玛瑙一般的血泊,四分五裂的躯体沾满了恶心粘稠的血。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听使唤地跌倒在了地上。骨头狠狠硌上地板,冰冷的瓷砖地撞上他的皮肤,疼痛立刻随着神经贯穿身体。
第40章 乌合(四十)
这一下的疼,反倒是让周往清醒了不少。
当他再一次眨眼,幻觉陨灭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尘不染的灰白色大理石地面。
周往挣扎着爬了起来,挨在床边好一阵大喘气。
“看来我得约心理医生好好看看,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崩溃,如果我真有精神分裂症,就得赶紧扼杀掉这些错误的人格。”一堆破事快压得周往喘不过气,他深觉着巨大的心理负担,快把自己逼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周往满额头的虚汗,仰头靠在床边,显得格外无力。
药瓶上的指纹、冰箱底下的血迹、到现在莫名出现在床头柜的玻璃杯……最近这些诡异的种种,一遍又一遍刷新着周往对自己的认知。
“我会不会真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开始自问。
精神分裂症的患者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副人格都做过什么,因为他们身体里的主人格和副人格是不会见面的,这些人格是共用一个躯壳的独立灵魂。
而正是这种未知,才显得尤为可怕。
“如果真是如此,昨天晚上我去做了什么?”周往冥思苦想了一阵。
“许海桐!”最后这个人的名字冲进了他的脑海里。
罪犯下一个目标是许海桐,如果罪犯就是周往本人,那么在昨晚这不受控的几个小时里,他极有可能已经下了毒手。
可是主副人格的记忆无法共通,现在的周往根本找不到这个通缉犯在哪,更无法确认许海桐是不是还活着。
“不行,我得赶紧找到许海桐。”周往憋了一口气,划开手机屏幕,在找到了吴方泊的电话。
手机那头等待接听的提示音仅仅响了几声,吴方泊便利落地接起这通电话。
吴方泊:“喂?”
“你这有没有许海桐从逃亡到现在的详细资料。”周往立刻问。
“有啊。”吴方泊回答,“我已经让人去查他的下落了,不过能不能尽快出结果,还是未知数。”
“你帮我准备一份资料,我现在到去警局找你。”周往连忙开口。
电话那头的吴方泊先是顿了顿,“你听起来很着急?”
“废话,你不着急?”周往回怼了回去。
“我们必须知道许海桐在哪里,而且却快越好,动作慢了就只能找到他的尸体。”周往说。
“我着急那是我的本分,你着急……就有点越俎代庖了啊?”吴方泊回答。
“你说我越谁的俎代谁的庖?”周往提高了音量,显得颇为不满。
“行行行我开玩笑的,我帮你把资料全都找出来,我们待会见。”吴方泊说。
最后吴方泊挂了电话,而周往也赶快驱车向警局而去。
等他到警局的时候,吴方泊已经准备好一切等着他了。
“这些都是你要的资料。”吴方泊拍了拍桌面上的文件,“还有些录像文件在我电脑里。”
周往点了点头,伸手将资料拿到了面前,立刻往后翻看了几页。
“你胳膊怎么了?”吴方泊忽然顺口一说。
周往顿了顿,翻看资料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接着他顺势低头看向一吴方泊目光暼去的地方。
自己的小臂上有一块发青,估计是刚刚从床上摔下来给摔的。
他只是这么随意伸手,吴方泊竟然能透过不小心撩起的袖口,敏锐地看到底下的伤痕。
周往愣了几秒,没及时开口回答。
“这是典型的碰撞伤,你这是撞哪了?”吴方泊紧接着问。
“我早上下床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一脚踏空给摔地上了。”周往抖了抖衣袖,轻咳一声,最后故作严肃地回答。
吴方泊听罢一下笑出了声:“你都多大了?你睡觉不踏实还从床上滚下来?”
“能不能不要在意这些让我尴尬的细节。”周往无奈扶额。
吴方泊笑着摇了摇头。
“许海桐最后一次出现在警方的视野中,是今年二月份,嵘城市郊村的早市上。”吴方泊看着周往,把话题拉到了正事上。
“只是早上的集市人员复杂密集,加上市郊村警务力量不够精锐,这家伙一下给跑没影了。”
“从去年十一月开始,嵘城警方捕捉到他身影的次数变得非常频繁。”周往一边看着资料一边说。
“从许海桐被通缉以来,他出现过八次,而从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二月这短短四个月,他就疑似出现了六次。”
“可是他每次出现,都选择在警力最薄弱的市郊地带,而且他走动灵活,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久待。所以我们一直没能将他成功抓获。”吴方泊无奈摇了摇头。
“他能如此频繁地出现在嵘城周边,就说明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让他不得不留下。”周往说。
“那倒未必,我想他留在嵘城,是因为嵘城警方在管辖市边界采取了非常严密的防查措施,这就相当于把许海桐困在了一张大网里,他根本没办法离开嵘城。”吴方泊说。
“你错了。”周往直接否定了吴方泊的解释。
“如果我是一个通缉犯,我恨不得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他倒好,居然到处溜达,甚至还逛到热热闹闹的早市去。”周往说。
“他这么干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带有目的的活动,他必须要到处溜达,甚至不惜在监控下暴露自己。”他接着说。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他越是活跃,警方就越容易摸清他的动向,他已经离落网不远了。”最后周往小叹了一声。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能不能抓住许海桐,而是我们能不能先于凶手抓住许海桐。”吴方泊接过话。
“盯上他的可不止你我,还有一个更危险的人。”
“要想更快找到他必须得靠推理。”周往轻轻提起嘴角。
“只有预判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把他想做的一切都变成我们的意料之中,才能用最短的时间抓住最狡猾的人。”
吴方泊轻笑了一声,他知道周往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正好,他也想听听面前这个天才有何高见。
于是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往接着往下说。
“第一,从监控录像上看,许海桐的生活十分窘迫,他的衣服又旧又脏,头上带的鸭舌帽,边缘还是破的。”周往将文件的里的照片放在了吴方泊面前,指了指上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