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一个不经意地往旁边瞥……
“砰——”周往手上的塑料抽屉忽然脱了手,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这……这是?”周往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灵魂都跟着抽离了出去。
他看到了!看到在冰箱后侧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小块深红得几乎发黑的污渍。
“血!”对于血腥的敏锐让周往立马意识到那是什么。
他无力地一下瘫倒在地上,大理石地面的凉从指尖倒灌入皮肉,直击脊骨让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就这么大脑空白了几秒,周往直起身子,狼狈地爬向那块血渍。
“不是吧?为什么……我的冰箱后面为什么有血!难道真的,真的是我干的?”恐惧瞬间将他吞噬,霎时间失去了理智。
“是啊!我就是《罪痕》的原作者,最了解杀人手法的就是我自己,能把手法做到极致,还同时能修复各种bug的人,不就是我自己吗?所以我一直以来要找的人,到头来真的是另一个我?”周往急促地呼吸着,大颗大颗的虚汗开始爬上他的额头。
“还有……跑车?难道是我拋的尸吗?”他的黑色法拉利此刻就停在前院,混乱的思绪让周往把所以细节都对应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下午才去过东郊,就算车上有什么痕迹,也早就覆盖掉了。”他没办法证实自己的想法,极富的紧张让周往几乎要晕厥。
“可我不记得了……我明明没有这段杀人记忆的!”他想呐喊,可是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血到底是怎么来的!它是怎么来的!
其实周往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那么他副人格做过的任何事情,他都会记不清。
周往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想要擦去这恐怖又肮脏的标记。
人总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磨灭掉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信息。
可他的指尖就要触碰到那块深红干涸的血,又一下停下了。脑子里仅剩下的那一点点清醒拉扯着他,让他千万别做这种低能到极致的动作。
周往缩回了手,冰冷的掌心捂住自己的大半张脸,他在颤抖,在惊慌失措。
“陆俊宸是二十天前失踪的,二十天前我在哪?”周往开始拼命回忆起来。
“我就在这别墅里,哪里也没去啊……”他冥思苦想了很久,最后只得到一个答案。
周往本来就是一个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人,就算他有必要外出,也总喜欢自己一个人。
“还有呢……除了在别墅里还有呢?就没人见过我了吗?我需要不在场证明!”周往不断自问。
紧张的情绪让他的脑仁闷疼,周往不停在记忆里深掘着,试图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证据。可是他放映的记忆录像带一直反复卡壳,脑子里嗡嗡嗡做响,根本无法继续思考下去。
周往颤抖着手,摸索出自己的手机来,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等待接通的铃声响了十几秒,这十几秒缓慢到令人几乎窒息。
铃声戛然而止,这通电话在快要超时之际,终于被接了起来。
“齐叔,你知道我二十天前在哪吗?”电话刚接通,周往开口便问道。
他是在给齐恒岳打电话。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显然是让齐恒岳摸不着头脑。但他听出了周往语气里的紧张,这孩子平常可很少这么着急。
第39章 乌合(三十九)
“二十天前?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齐恒岳问。
周往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然后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至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定一些。
“我就是……想知道我二十天前在哪,我给忘了……我是不是二十天前有行程。”周往回答。
“你给忘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健忘了?你小时候可是拿过课文背诵大赛冠军的人哎!”齐恒岳开始老家长式抱怨。
“十周岁之前是大脑记忆力的巅峰,脑子的退化速度又不是我能操控的。”周往接过话。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平时少吃点你那些什么镇定药,这种药都是有副作用的,心情不好就游山玩水去,你就是不听……”齐恒岳抓住机会就苦口婆心劝道。
“齐叔,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想想,我二十天前有没有行程。如果你要说教……回头我去茶楼里定个桌,咱们坐下我再乖乖听你教育我一整天。”周往无奈地轻笑一声。
在极力的克制后,周往很快成功切换了自己的情绪,这略带着笑意的语气,让人觉得他只是和平常一样地聊天。
“行了行了,自从你出事以后,我一天到晚忙得就没坐下来过,没空和你去茶楼。”齐恒岳说。
“你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怎么知道你这一整天都在哪?”话题终于回到了正规上。
“你二十天前见过我吗?”周往思考了几秒,换了一个方式问道。
“你等等啊……”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只剩下悉悉索索快速翻动纸张的声音。
“你在翻你的行程表?”周往脱口而出。
“是啊。”齐恒岳叹一声说到。
“以后记不得东西就学学我,把自己干过什么都记本本上……”他一边翻行程,一边啰啰嗦嗦不忘说教。
最后翻动纸张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二十天前恒渡数盟有个座谈会,你来参加了,不过你半道就走了。”齐恒岳说。
“对对对……我记得这个。”周往扶着额深吸了几口气,二十天前他的确是出过一趟家门,参加了个无关急要的会议,不过他只是吊儿郎当去签了个到,半途就找了个借口先走一步了。
“会议的视频记录麻烦你让我拷给我一份。”周往又说。
“啊?哦……”齐恒岳一愣。
“那前前后后的几天,你都见过我吗?”周往接着问。
电话那头的齐恒岳沉默了良久。
“小往……你不太对劲。”他忽然说。
气氛一下尴尬起来,周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反常的问题,那块凝固的黑红色血迹,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猜测出其中的秘密。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什么都和我说。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没关系……只要你需要,我会告诉警察,你一直都和我在一起。”齐恒岳等了许久,还是没听到周往的声音,便抢先一步开了口说。
“齐叔……”
“小往,你要记住,我齐恒岳是把你当自己孩子看待的。所以你需要我帮忙,我会无条件地帮你。”齐恒岳强调了一遍。
周往猛然有些鼻酸,他的父母死后,齐恒岳一直看着他长大,是他最后一个家人。
“没事齐叔,我能自己解决,你不需要伪造任何东西。”周往最后还是拒绝了齐恒岳的好意。
或许是周往早已经习惯独自面对种种令人胆寒的未知,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更不会连累任何人。
“随便你吧。”齐恒岳舒了一口气。
“你要没什么事,那我挂了?待会要见几个媒体人,让他们最近对你好点。”
“嗯。”
“真没什么要我帮忙的了?”齐恒岳还是有些不放心。
周往这次没有回答,他举着手机,目光再一次被冰箱后的血迹吸引。齐恒岳和他草草打了声招呼,准备挂掉电话。
“齐叔!”周往这时开口叫停了齐恒岳的动作。
“我最近想吃羊肉,但我不知道哪里能买到品质好的羊肉。”周往说。
“嗯?羊肉?你想要多少。”齐恒岳疑惑,这话题是不是跳得也太快了?
“一整只,要生的。”周往看着冰箱边角上的血滴,用沙哑的声音缓缓挤出了几个字来。
“一整只?你最近是要见什么朋友?要买这么多肉……”齐恒岳有些诧异。
“见朋友,算是吧。”周往回答。
“行行行,你和你的朋友多吃点……我这就去找老板给你定一只草原肥羊,回头让人送货上门。”齐恒岳答应道。
“一定要新鲜的啊,否则我怎么招待客人。”周往轻笑一声说。
“放心,羊肉我肯定给你空运过来。”齐恒岳打趣道。
“好,谢谢。”答完了谢,这通电话终于结束了。
周往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然后跑到了客厅,拉开电视柜的抽屉,找出了棉签和密封袋,最后重新跑回厨房。
理智必须要在惊恐中,艰难地掌握大脑的控制权,然后引导身体在克制与冷静中,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这滩血迹到底是来路不明,周往必须要送它去化验,以证明自己的猜想。
他要搞清楚,这血到底是不是属于陆俊宸的。
周往用一根接一根棉签将地上的血迹抹干净,装进了密封袋。
然后他做了几下深呼吸,几步跨到了厨房的水龙头前,二话不说打开水,捧起哗哗冲下的凉水就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现在头脑发热,一捧冷水狠狠撞上去,才能让他稍稍清醒一点。
“冷静,冷静……一切还没有定论,别把什么罪都扣在自己头上。”周往将自己称在洗手台上,脸颊上挂着残余的水珠,一滴一滴坠在大理石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