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人对这四颗钻石做了GIA码的鉴定,已经确认这四颗钻石的确属于【教皇之冠】。”
吴方泊话音刚落,余副局单手合上了表盖,接着仰头沉思了几秒:“2014年8.24特大走私案……虽然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有罪犯落网,但这个案子至今仍未完全结案。多方证据表明,这个案子涉及到犯罪组织GUN。”
吴方泊随即点了点头:“我用十倍放大镜观察怀表上的钻石,发现钻石下标注有GUN组织的标志。我很肯定,王思铭与三年前的走私案有关,也许他就是GUN组织的成员,是这个走私案的参与者和受益者。”
“你的意思是……你认为王思铭是被走私团伙内部谋杀的?”余副局往前探了探身子,十指交叉着撑在自己唇上,一副沉思冥想的样子。
“对。”吴方泊毫不犹豫给了肯定的答案。
“因为凶手的作案动机特殊,所以他想尽了办法藏住这个杀人动机。而要藏好这条通往真相的路,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警方的注意力全都引导到另一条道路上,如果没办法及时回头,我们就会往错误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得到一个无解的答案,最后只能回到原点重头再来。”吴方泊说罢顿了顿。
“而他这种手段,其实早已经有迹可循。”
余梓江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仔细听着吴方泊的汇报。
“案发现场发现了王思铭的笔记本电脑,当时我没用密码就打开了它,发现那电脑上删得只剩下一个律师函的文件。现在仔细想想,我觉得这应该都是凶手的手笔。”吴方泊说。
“凶手刻意取消了电脑的密码,又故意让我看到王思铭的律师函,其实就是想要将调查方向引导向因为烂尾楼引起的仇杀。可实际上凶手真正的杀人动机应该不是烂尾楼之仇,而是这个怀表。”说着吴方泊深深吸了一口气。
余副局听罢点了点头,目光又扫视过了桌上的怀表。
“怀表上的钻石是【教皇之冠】,可以肯定的是王思铭与三年前的中越特大走私案有关,加之怀表上找到了组织的标志……我认为杀害王思铭的人,有可能就在嵘城公安的通缉名单上,并且……他此刻就在嵘城。”吴方泊下了最后的结论。
“我的老对手们还真是顽强,十五年前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现在居然又回来了,看来这根是没拔干净。”余副局沉默了几秒,终于意味深长地开口叹道。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他们出现了,我们也该重新收拾收拾他们了。”接着感慨一声,看着吴方泊说。
在吴方泊的印象里,他的师父永远都是这么从容,甚至有种“爱谁谁来一个收拾一个我反正不可能怕你”的不正经自负感。
“明白,我会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吴方泊点了点头。相比之下,吴方泊的严肃认真总让人觉得很踏实。
“如今在暗处的较劲只是开始,未来——只要GUN组织敢往前动一步,就要利落掐住他们的脖子,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壮大的机会。”余副局气定神闲地喝了口咖啡,接着说。
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语气也好像没什么起伏,可他字里行间,早已经下了最坚决的战书。
像GUN组织这样庞大的犯罪团伙,会不断教唆新的犯罪势力加入他们,以此注入新鲜血液。
他们如同疯长的野草,根扎在黑暗恶臭的土壤里偷偷发展壮大,时机一到又重新粉墨登场。
为对抗纨绔势力,嵘城公安启动了【城市潜伏者计划】,每年在各地选拔优秀的骨干警力,成为打击罪犯的中坚力量。
吴方泊早在大学时期就被选拔进了计划,而他的师父余梓江,十五年前就曾是上一届潜伏者中的核心人物。
“既然GUN组织又有了动向,我也会积极和各地的潜伏者们联系,让他们近期提高警惕。”吴方泊对余梓江说。
余梓江点了点头,吴方泊是个业务能力很强的刑警,也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徒弟。只要事情放到吴方泊手里,余梓江只顾放一百个心。
“是你自己找到组织标志的?一看到钻石就能想到用十倍放大镜去观察,这敏锐的洞察力不赖。”余副局接着沉思了几秒,然后歪头问,语气里颇有赞许的意思。
“带着我找到标志的人名叫周往。”吴方泊回答,他不是个独自邀功的人,若是余梓江问,他便一五一十地答。
“他发现了怀表上钻石属于【教皇之冠】,我是在观察这些钻石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字母。”他说
“周往……”余副局眉眼微皱,反复呢喃了这个名字几次,似乎是又在思考什么。
“他是一个小说家,王思铭死亡现场的布置与他目前连载的小说情节一模一样,我已经把他列为了重点追查对象。可是他在王思铭死亡时间段内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目前看来没有作案的可能。”吴方泊回答。
他抬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前的余副局,只见他一手撑着下巴,低沉着眉眼满脸严肃,甚至沉思出了神,没在意吴方泊到底说了什么。
第17章 乌合(十七)
“不过我还是打算先盯他一阵。周往似乎知道许多王思铭涉嫌走私的细节。这是他身上非常值得怀疑的问题,到目前为止,他依旧是这个案子最关键的人物。”吴方泊提了提音量,接着对余副局说。
“嗯……”余副局回过神来,微微挺直身子,顺势扯着凳子往前靠了靠,“你刚刚所有关于周往的说辞,都在告诉我: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的确,周往是个聪明至极的人,甚至说,他很狡猾。”吴方泊回答。
“但他显然是在帮你。”余副局轻叹出几个字。
“对,他是帮了我很多的忙。我不清楚他目的何在,但我知道这世界上绝不可能有掉馅饼的大好事,所以我不会轻易相信他。”吴方泊说。
“你记住时刻提高警惕就好。”余副局点了点头说,“情况汇报完了就可以先走了。”
“好的余副局。”吴方泊立马回答,“我先去忙了。”
接着他利落地转身,脚步匆匆地就往副局长办公室门外走去,吴方泊永远都是这样一个快节奏的人,他踏出的脚步坚定又利索,总让人有种“吴方泊最靠谱”的安全感。
“哎吴方泊。”余副局忽然重新叫住了他。
“您还有什么事吗?”吴方泊转头。
“年轻人别把自己逼得太死了,工作归工作还是得珍惜自己的健康……你是不是熬了好几个大夜,眼睛都熬红了?”余副局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像是在给吴方泊暗示什么。
吴方泊愣了几秒,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左半边脸。
“去洗把脸,好好休息一下,不差这半小时。”余副局说罢摆了摆手,让吴方泊离开了办公室。
大门被轻轻关上,余梓江缓缓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一边在屏幕上飞快按出一串电话号码,一边踱步到了窗边。
手机另一头等待接听的提示音滴滴滴响了许久,几乎到了最后一刻,这通电话才终于被接通了。
余副局举着手机,凝视着窗外无云的天,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是在认真听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
等对方不再说话,余梓江这才缓缓开口。
“周、往……”他眉眼一抬,瞳孔里腾出异于平常极致冰冷的锐气,“我们找到他了……”
与此同时——
吴方泊埋着头,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快到尽头的时候右拐进了男厕所。他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重新抬起头来。
他的右眼还是正常的白仁镶嵌纯黑瞳孔,左眼却已经是密布血丝。
吴方泊隐形眼镜待得太久,加上这几天看文件用眼过度,他的左眼已经呈现出了亚健康的状态。
要不是余副局的暗示,吴方泊怕是会忘我到全然不在乎干涩微疼的左眼。
“真是,一边眼珠子白一边眼珠子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妖魔鬼怪阴阳眼。”吴方泊自我调侃了一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眼药水和隐形眼镜盒,他得把隐形眼镜重新调整调整。
他对着镜子,开始熟练地摘下眼镜,眼前的世界立马变得模糊起来。接着他扭开眼药水的盖子,仰头让清凉的液体滴入他酸涩的瞳孔。
吴方泊叉着腰,就这样闭着眼睛仰着脖子站在镜前,短暂地养神让他舒坦不少。
可他还没来得及多闭目养神一会儿,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吴方泊立马睁开眼睛摸出手机,将屏幕凑到眼前,看到是大厅座机打来的电话。
“喂?怎么了?”吴方泊接起电话立马开口。
“吴队,楼下有个报案人指名要找你。”电话那头的调度员说。
“指名要找我?”吴方泊立刻警觉起来。
“这个报案人说自己手上有关于王思铭别墅惨死案的线索,我看他很着急,就先让人带他上去见你了。”调度员解释道。
“让他先到我办公室等等,我马上到。”吴方泊斜着脖子,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腾出双手开始迅速摆弄自己的隐形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