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每一想到那天晚上那句深情的“绵绵”,心中那本已熄灭的火又重新燃烧燎原起来。
回过神来,看见韩一洁方才通知他自己已经出发了的消息,韩言从床上一跃而起,用手搓了搓自己僵硬的脸,穿上鞋准备下楼。
谁知这次一拉开门,面前便是陆亦则的身影。
他似乎正要路过房间门口下楼,听见门响后扭头看了韩言一眼,眸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下楼?”
韩言抬眸看着他,接着撇开眼神点点头,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表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门合上之后缓慢下坠。
陆亦则垂眸看着面前人,眸色一深。
因为家中开了暖气的缘故,韩言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圆领毛衣,但他身材过于消瘦,领口显得有些大。
这时候从他的视角正好能看见一截瓷白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半截锁骨,原本适宜的室内温度忽然就有些升腾起来。
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他只能缓慢移开视线,微微仰着头轻缓地深呼吸,弧度锋利的下颚骨微扬,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紧紧绷着。
与此同时,忽然想到这是个跟韩言谈一谈前两天晚上发生事情的好时机,那天夜里的事情无论怎么回忆,他都只能想起自己理智失控,情急之下吻了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接着便是韩言的恼怒和抗拒,眸间闪烁着的防备和不加掩饰的厌恶让他每每想起都是一阵胆战心惊。
真是越活越过去了,从前是越感觉喜欢便越不想接近,害怕自己像别人一样,喜怒哀乐都被别人所掌控,这样的感觉对于陆亦则而言是致命的危险。
而后面刻意疏离后毕业了,发觉自己的人生大概率与韩言再也没了交集,陆亦则那份一直隐藏在心底的蓬勃爱意才忽然盛放起来。
醒悟过后才发觉,被自己喜欢的人掌控自己的喜怒哀乐,其实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可后来他试图联系韩言,却收到了他给自己发来的绝交短信。暂且还顾不上悲伤,陆父开始着手培养他,从假期开始便在公司忙忙碌碌。
后面上了大学以后更是忙成了无头苍蝇,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深思这些事情,曾有段时间他懈怠过,可陆父一句“如今不努力上进,以后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都是痴心妄想”打动了他。
商业联姻是常有的事情,可那之前陆亦则一直觉得这件事情离自己还很远,被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具备了结婚的资格,但他的能力远远不够。
自那天起他便发了狠学习和扩充自己,希翼着自己也能独当一面的时候。
韩言被他藏在了内心深处,唯有学校中偶尔有人与他告白时才会突然被他想起来,而那份深刻的感情也会随之缓缓浮上心头,化为他孑然一身的动力。
而今什么都有了,自信满满上了战场,却发现一直以来最重要的两情相悦才是最难成就的事情。
喜欢或是不喜欢,只在一念之间,若是郎有情妾无意,终究只能成就一场悲剧。
陆亦则不知该怎么做,他读的所有书本,经历过的各种挑战和考验,十几年的学生时期,都没有任何人教过他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对自己无感的人喜欢上自己。
这么伤春悲秋一会,电梯已经到了一楼,韩言头也不回直接离开,一张小脸上都是冷漠和不在意。
陆母正在厨房调配甜汤的材料,一扭头便看见儿媳妇站在自己身后,漂漂亮亮的脸上带着几分惆怅。
“言言怎么了?”陆母活了这么多年,红娘和调解人可当过不少,想起最近这两人之间的古怪氛围便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你最近和亦则好像闹别扭了啊。”
韩言没想到她能看出来,有些尴尬地撇开头朝旁边滚滚沸腾着的小砂锅中看去,欲盖弥彰道:“没有的事。”
“真的吗——”陆母没追问,拿起面前的汤勺尝了一口甜汤,感觉味道还不错便抿抿唇道:“有什么事就跟妈妈说,帮你狠狠教训他。”
“真的没事。”韩言垂着眸,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真的有状况,但他又怎么好意思跟长辈告状,何必他和陆亦则现在的关系并不是陆母想象的那样,如果有天事情败露了,陆母也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想到这里,他转身就想走,可厨房人多拥挤,他躲避着进来的一个做饭阿姨,手肘一不小心将桌上刚炖开的砂锅汤给打翻了。
滚烫的砂锅砸在地上,里面的中药食材撒了一地,滚烫的汤汁更是准确无误地浇在了韩言裸露的右侧脚踝。
来不及闪避,摔在地上的砂锅碎片也随之弹起,在本就烫伤的半截脚踝上留下几道刺伤。
韩言忍着没叫出声,疼的倒吸一口气,但眼眶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
“天哪——”陆母受到惊吓,胸脯不停的剧烈起伏着,忙伸手搀住韩言,一双手都在颤抖。
她的声音尖而利,像一通响雷在别墅中炸开。
外面很快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陆亦则出现在厨房门口,看见这幅场景和那双通红的眸子,心底一震,忙伸手将韩言打横抱起,将那只被烫伤的脚放在旁边的矮池用凉水冲了一会。
冰冷刺骨的冷水一接触到脚踝便是一阵刺痛,韩言浑身一颤,伸手攥紧了陆亦则的手臂,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看见陆亦则进来了,陆母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松了口气,接着看向方才从门口进来没看路的阿姨叹了口气,努力憋着心中的怒火,语气有些急促道:“快去把烫伤膏和药水拿出来。”
那阿姨见到此状早就愣在原地,这会听见她的声音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身体,忙转身去寻医药箱。
冷水冲了一会便将龙头给关闭,陆亦则沉着脸将怀中瘦的仿佛只有一副骨架一样的人放在外边沙发上,将那只原本白皙纤细的腿放在自己膝上,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划痕和红肿,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场。
韩言那只脚几乎没了知觉,但方才疼痛的刺激余韵尚存,使得他不由自主浑身发着颤。
“忍着点。”陆亦则拿出药膏,抬眸一看却怔住了。
面前漂亮青年眼眶通红,泪水止不住往下落,干净白皙的手指刚刚拭去泪水,下一秒又落下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让陆亦则心中止不住一颤。
忍着心中呼之欲出的情感,陆亦则垂着眸将烫伤膏涂抹均匀,虽然动作已经足够轻缓,但韩言还是止不住颤抖和倒吸气。
等将伤痕累累的脚踝处理好以后,他整个人都哭得不成样子了。
陆亦则将手清洗干净,有些犹豫地单膝跪在沙发旁,不知自己是否该给予他一些安慰。
厨房门口时陆母探出头,涂着粉色唇膏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双眼睛暗示性地瞟着,似乎在吩咐他着些什么。
“......”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捧着韩言一抽一抽打着颤的脑袋,用大拇指拭去他眼角旁的泪,看见那双眸子时心中想好的措辞突然便消散了。
于是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别哭了......”顿了顿又加了个称呼:“言言。”
谁知韩言一听,泪水更加汹涌地溢出来,接着猛地朝前扑来,扎进他怀中,死死揪住他的袖口。
韩一洁刚被保安迎进大厅,抬眸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原本和煦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第30章
沙发上那个埋在别人怀里哭得脊背颤抖的是她弟弟,而那个搂着她弟弟一脸茫然的俊朗男人就是无数次在报纸上出现过的陆亦则。
“您是......韩小姐吧。”拿药膏的佣人抬头看见她,有些谨慎的说了这么一句。
陆亦则闻言也没抬头,将怀中哭得一颤一颤的韩言搂紧,笨拙地小声安慰他,心疼之意不言而喻。
韩一洁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看见陆母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愣怔两秒,接着猜出她的身份,礼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接着才朝着客厅正中间沙发走去。
看见那只受伤的脚腕时,韩一洁瞳孔一缩,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韩言这时候难以维持情绪,被疼痛逼出生理性泪水的同时,这些天来萦绕在心头的委屈也一股脑涌了上来,叫他根本没办法控制住崩溃的情绪。
周围的声音都不太听得清,唯有耳边陆亦则低沉磁性的嗓音格外清晰,像是上好的琴弦在轻缓地波动心湖涟漪。
别样的挣扎在他心中翻涌交织,他的耳边一会是小声安慰的声音,一会又是那句情意满满的“绵绵”,陆亦则是一个很好的人,可又是一个不好的人。
让韩言为他这样伤心,心里却又放着其他的人。
大厅内的人都保持着沉默,统一看向沙发上相拥着的璧人。
等到陆父察觉不对劲进来以后,抖着报纸微微一愣,接着才吩咐陆亦则将韩言带去楼上。
韩一洁对此没有异议,看着那个帅气俊逸的沉稳男人将她弟弟打横抱起,消失在电梯口时才转过头来露出一抹笑容跟两位长辈客套寒暄。
客厅内重归安静后,韩一洁与陆母相对而坐,先是聊了一些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