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上午,顾翌安都在书房对着电脑,连人都没出来过。
俞锐难得闲下来,自己又觉得无聊,但也不好去吵顾翌安,于是捧着一本书在沙发上看,时不时地仰头往里瞅一眼,再喊声“翌哥”。
忙碌之余,顾翌安还得抽空应他一声。
左一声“翌哥”,右一声“翌哥”,叫完也不说别的,可听见顾翌安回他,哪怕只是淡淡一声“嗯”,俞锐嘴角都下不来,跟有病似的。
书看完了,他又绕到露台给白海棠浇水,转过身还隔着客厅,老远就冲屋里喊。
顾翌安被闹得也无心工作了,摇头一阵失笑,从书房出来,顺便接过他手里的水壶:“怎么了今天,就这么想我?”
俞锐歪头看他,摇了摇头。
顾翌安淡淡挑眉,浇完另外一株白海棠,他放下水壶,抬手摸了摸俞锐侧脸。
俞锐又叫了声:“翌哥。”
“嗯?”顾翌安拇指摩挲着俞锐下颔。
“翌哥。”俞锐眯起眼睛笑。
“嗯。”顾翌安也笑了。
俩人加起来都快奔七十了,还幼稚得跟有病似的,你叫我一声,我应你一句。
对视片刻,俞锐敛起笑意,说:“我就想听你应应我。”
顾翌安一怔,手上动作都停了。
哪怕是到现在,俞锐还是会说梦话,经常会在梦里喊着他的名字,然后惊慌失措地醒过来。
顾翌安心里难受得不行。
好几次俞锐重新睡着后,黑暗中,他闭上眼又睁开,看着俞锐的脸,陷入长久而无声的沉默。
他很难想象,在过去的那些年,无数次梦中惊醒,俞锐喊出的每一声翌哥,落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甚至连回音都没有...
“翌哥?”俞锐伸手在他眼前搓出一个响指,“在想什么呢,好半天叫你都不应。”
“嗯?”顾翌安倏然回神,很快又说:“在想你。”
情话来得太突然,俞锐还挺意外,表情有一瞬的凝固,很快嘴角便扬起来,愉悦的心情藏都藏不住。
可顾翌安却心情复杂,他看着俞锐,眼里含着温润的柔情,也含着满心愧疚。
他甚至扛不住内心起伏和悸动,下一秒便扣着俞锐后颈把人抱进怀里,久久未动,也未出声。
俞锐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白天的,他被这么抱着,时间长了也不太好意思,本来他就是故意闹人,现在真把顾翌安情绪撩起来了,他又于心不忍。
左思右想,他拽了下顾翌安腰侧的衣服,转移话题说:“对了翌哥,我们要不把白海棠移到小花园去吧?”
“嗯?”顾翌安松开他,又看眼地上的白海棠。
俞锐当年嫁接的白海棠,到现在还存活的,原本一共有三盆,之前钟鸿川出院的时候,俞锐送了一盆给钟老,留在露台上的还剩两盆。
都十五年了,按正常来讲,白海棠早就该移植到院子里。
这些年,俞锐一直修枝剪叶,当盆景一样养在花盆里,刻意放慢它们长大的速度,也放缓它们成长的时间。
顾翌安掌心接住一片落叶,突然问:“是为了等我么?”
“…是,”俞锐视线也落在那片叶子上,“我在等,它们也在等...”
但很快,一阵风吹过,他们看着风把它吹走,在空中盘旋着飞舞,然后越来越远,最终变成虚焦的一点。
过了一会儿,俞锐转头看向顾翌安:“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它们也该继续长大了。”
趁着周末下午那点时间,俩人去了趟理工大家属院,顺便把白海棠也移植到了小花园。
忙完闲不住,俞某人又开始嚯嚯老院长种的花,剪了一堆月季和木芙蓉,随后把腿一盘,就坐在台阶上开始折腾。
顾翌安洗完手出来,看眼地上剪得乱七八糟的花枝,再看眼小花园里光秃秃的一大片,哑然一阵失笑。
“还好老院长不在,不然还真能被你气出高血压。”他迈下台阶,在俞锐旁边坐下。
“没事,剪之前,我已经拍了好几张照片下来,反正他也不知道,回头他要是问起,我就把照片发给他。”
月季枝干带刺,俞锐说话的功夫,手被扎到好几次,条件反射地“嘶”出好几声。
顾翌安掰开他手一看,指尖都扎出血了,脸一沉,立刻就催他去消毒,说剩下的他来弄。
俩外科医生,拿手术刀稳得不行,修枝剪叶就没那么擅长了,倒腾半小时,剪下的花枝长短不齐,插进花瓶也就凑合看看。
剪坏的都比装进瓶子的都多,顾翌安无奈说:“我看你以后还是饶了这些花吧。”
俞锐手上贴了两张创可贴,看眼手里的花瓶,再看眼被他嚯嚯完的小花园,“啧”了声说:“我也这么觉得。”
又是种花又是剪花地折腾半天,收拾完,顾翌安突然想起沈教授临走前留给他的东西,于是转进储藏室,从里面抱了好几盒旧箱子出来。
俞锐看到都愣了:“不是,这你都能找到?那里面就是我小时候玩的玩具,没什么可看的。”
“不能看么?”顾翌安抱着箱子,又坐回台阶上,还偏头看了他一眼。
“能能能,”俞锐连连点头,“你想看什么都能,我光屁股的照片都有,你要想看我现在就找给你。”
顾翌安没忍住笑。
箱子里什么都有,装奖杯奖状的有几箱,装书的也有几箱,还有一箱是装玩具的,弹弓,小人书,汽车模型,零零散散一大堆,什么都有。
临近傍晚,夕阳渐渐往下沉,橘红色余晖从天际线开始蔓延,倾洒一大片,笼着小院像是镀上一层茸茸的金边。
这个季节,院里桂花开得正好,秋风一阵阵地吹,淡淡的花香也萦绕在四周。
很舒服也很惬意,俩人就这么坐在花园边上,翻着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物件,聊着俞锐小时候干的那些混事儿。
俞锐也就是拿到一件东西,想到什么就讲什么,顾翌安却听得尤其认真,时不时地追问,连一丝细节都不肯放过。
翻到最后,顾翌安从箱子底下掏出一个透明玻璃瓶,里面装满了纸叠的五角星。
“这是什么?”顾翌安晃了两下。
“这个,”俞锐拿到手里仔细看了眼,“还真不知道,我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顾翌安挑了下眉。
这种纸叠星星,是由一条条细长纸条手工叠出来的,以前学生时代很受女生喜欢,常常买一堆藏在课桌底下,连上课都偷着叠。
玻璃瓶里的星星实在太多了,少说也有好几百颗,光是折这些就费劲,肯定不是普通人送的。
“看样子,应该是哪位小姑娘送的。”顾翌安把玻璃瓶拿在手里,也不方便打开,不想冒犯送礼物人的心意。
俞锐摇头,肯定地说:“不可能,我从不收女生礼物。”
读书那会儿,俞锐的确很招人,但也欠,还很拽,基本就不怎么跟女同学接触,也不会揣测女生心思,更不会收女生礼物。
说白了,就是没什么耐心,也怕麻烦。
顾翌安挑眉不说话,还是看着他。
俞锐是真不记得有这个,这要不解释清楚,他可太冤了,今天晚上这事儿都别想过去。
他拧开活木塞,从里面倒了几颗星星出来,随后拿了其中一颗拆开。
浅紫色带花纹的长纸条,拆开后,背面是空白的,但大部分女生都喜欢把想说的话写在上面。
俞锐翻到背后,果不其然,写了字。
可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俞锐表情立刻就变了,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很快,他又拆开第二颗,第三颗...
顾翌安还有些奇怪,随手拿起细长的一根,意外发现上面竟写着:俞铎同学,祝你四时如意,健康平安。
玻璃瓶的星星又被俞锐倒了许多出来,全部拆开,而无一例外,每张纸条的内容全部都是一样的。
字迹也一样,娟秀端正,很明显是出自同一个女生之手。
纸条摆得满地都是,轻薄的小小一根,风一吹就吹走了,俞锐还要拆,顾翌安按住他的手,很轻地摇了摇头。
俞锐手里还攥着一根,太用力了,纸条都别捏得变形,手心的汗都浸透了,展开后连字都看不太清楚。
沉默半晌,他说:“我没见过他的照片,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以前是不想看到沈教授和俞院长伤心,后来是我不敢...”
视线微垂,俞锐苦笑一声:“不敢问,也不敢去了解,怕了解后会惦记,会不舍...”
“可是好像就算不问,我也总忍不住去想,俞铎他,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翌安握住俞锐的手,掌心传来的一点温度,渐渐让他感觉舒服了一些。
他笑了笑,抬眼看向顾翌安又说:“老院长年轻的时候,脾气还挺差的,我猜,俞铎小时候的日子应该没我好过。”
“成绩可能没我好,但老师可能更喜欢他,毕竟他请家长的次数肯定没我多...”
“有女生送他礼物,还祝他平安健康...如果他还在的话,可能已经和喜欢的姑娘结婚了吧。”
说到这里,俞锐一顿,喉咙也随之哽咽:“这大概是除了名字,我离他最近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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