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察言观色:“太师不早了,不如先休息,明儿一早再做打算。”
庞太师无力的摆手示意他退下,又恍惚间想起什么,将那人叫住:“我还是去看一眼赵翎那丫头,也许关键时候她能做我的保命符。”
“是!”
随着庞太师的步子,展昭穿过汉白玉围廊,掩在林瑜深处一间极其偏僻的小屋里,金刚锁链滑落地面的声音尤其震耳,里面还有一道门依旧上着锁,展昭呼吸一顿,赵翎金枝玉叶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庞太师抬步还没迈进第一道门槛,一支冷箭挂着涔涔蓝光从背后破风而至,箭身短小精致,竟然同展昭惯用的袖剑异曲同工,飞身而下将庞太师护在身后,那支冷箭擦着自己衣襟射入地面。
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庞太师大惊失色,竟全然忘了昔日恩怨,只拿展昭当救命稻草紧紧揪住不放,紧随那支冷箭袭来的是肃杀冷静的苍亮剑光,展昭钧发之际分神,那剑竟是画影!白玉堂身陷冲霄楼这柄剑便已遗失,险险带着庞太师避过一招,看清来人装扮展昭怒意尽现,持剑之人素巾蒙面竟是同白玉堂一模一样的白衣。
如此直接的嫁祸!
庞太师见到来人更加惊慌失措,大声呼喝:“来人啊!捉……捉拿展昭白玉堂!”
展昭顾不上解释,明明被恶意中伤还要拼命护在他左右,至少庞太师不是真心投靠西夏,他不能让他不明不白死在不轨之人手中,更何况来者除了身形装扮分明不是白玉堂,可他的解释没人会听,侍卫火把喧天,除了添乱还是添乱。
展昭心急如焚,要应对白衣人的诡异招式又要分心应对侍卫的纠缠,展昭尽量去避免与侍卫正面交锋,又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白衣人逃走,否则白玉堂真的百口莫辩。剑式一挑试图去揭他面巾,却被那人一脚踢开,“猫儿,当真如此无情?”
白玉堂的音色,白玉堂的口吻!
展昭剑式一顿,白衣虚晃一式飘然抽身,速度是众侍卫无力企及的快。
“展昭你与那白玉堂交情匪浅,如今他行刺老夫你里应外合的助他逃走,来人,将展昭给我绑起来!”庞太师气的声音都在发抖,展昭怎么会半夜出现在他太师府,白玉堂早早留书要他的命他虽惧怕却也仗着胆子觉得他要行刺也要掂量掂量后果。可是白玉堂竟然真的敢来,望了望那齐齐没入地面的袖剑,若是方才钉在自己身上,头皮发麻不敢再往下想。
最重要的是,展昭一路跟来一定知道赵翎关在太师府,所以无论如何不能留下活口却还要名正言顺。
展昭束手就擒,没有抵抗,那人的口技模仿的真像,自己都差点分辨不出,若不是那一声情意满满的猫儿,怎会如此轻易让他逃脱,确实是自己的失误,可在众人眼里,分明成了展昭有意纵放白玉堂的有力把柄,既然欲加之罪百口莫辩,辩又有何用?谁人又会相信?
关心则乱。
是谁在背后以极快的手法封了他的穴道,那种力度和速度根本不是侍卫所能达到,展昭警觉的感应时分神顾虑的迟疑时间已断送了抵抗的最好时机。
庞太师府里有武功高深莫测的江湖人,恐怕庞太师自己都未必知道,更让展昭心急如焚的是那张假的盟单兰谱和遭人栽赃嫁祸的白玉堂,庞太师已知自己撞破他私囚公主在府上的阴谋,所以为了保他全自己只有牺牲展昭。展昭对自己此时的处境比任何人都清楚,庞太师会不择手段除掉他。
可是,盟单上的无辜之人又该怎么办?白玉堂的委屈又有谁来澄清?
“展昭,我问你,是谁让你来的!”庞太师怒不可遏的抓住展昭的双肩,已完全找不到昔日的威严,那眼中是赤果果的恨,对包拯的恨、白玉堂的恨通通移加到展昭身上,是以他才会失态的扣住展昭双肩拼命地摇晃撕扯,几近颠狂。
展昭心头仿佛被巨石压的喘不过气来,越是如此,心底的脆弱越疼,喉结艰难的动了动:“是展昭自作主张,没有人……”
“自作主张与白玉堂一起暗杀老夫!!展昭,你好大的胆子!”不光是声音,庞太师的身体都因愤怒而颤抖,包黑子铡了他唯一的儿子,包黑子的人如今又鬼鬼祟祟的来杀他!这口气,他若咽下了,他庞太师就是一个死人!
“绑起来!给我绑起来!”
侍卫执行的很快,被封住穴道的展昭无法反抗。
庞太师冷冷的注视,目光罩住的仿若正是肉中刺:“拖下去,乱棍打死!”
“是!”没有人敢去阻止庞太师的过激之举,甚至连提醒都不曾有。
绳索勒进肉里,展昭不是没有知觉,夜静静的,却因着这静将棍棒击打在身上的声音反衬的格外清晰,不是顿顿的节奏,而是乱无章法的争先恐后。
第一棍闷在背上的时候展昭咬着牙忍了下来,清清楚楚的疼过后是热辣辣的麻,可当再一棍覆在伤患处时身体对疼的反应格外敏感,展昭几次闷哼声破碎不堪的溢出唇齿,又淹没在混沌的棍棒声中。
歇斯底里的疼。
身体像被撕裂一样,哪怕稍稍触碰都会引得身体下意识的震颤,何况卯足力气轮下的棍雨。
头脑中是绝望的空白,因着倔强和隐忍在支撑,除了真真切切的疼不容展昭再有其他感受,血腥漫在嘴角和着咸涩竟难以下咽,展昭苦苦的笑,因为脆弱的眼泪和冷汗混在一起没有人看得到,也因为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很多梦魇便可以不用再做计较……
可是真相呢?展昭告诉自己不能死。闷了一口气在丹田,费力的护着心脉。
血,哪里都是血,蒙住了展昭的眼睛,沾了他满身满手,潜意识里努力的去挣扎攥握,圆润坚硬的触感是漫天席卷的疼痛中唯一一味止痛的药,不知什么时候起,那断裂的残损玉佩便狠命的被攥在手里,陪他挨过一下又一下生不如死的拷打,陪他流泪,陪他疼。
直到奄奄一息,生命老去……
时间随着棍棒的劈啪声残忍流逝,展昭的生命气息也一点点流逝……
白玉堂,一切结束了……
☆、局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情人节快乐……
七落接到梁王府内消息时,夜鹰正品着西域进贡来的蓝叶酒,翠兰剔透的玲珑壶身盘曲着一条精美绝妙的青龙,酒壶是特制的,酒杯也是与壶身相配的翠兰剔透颜色,如此设计,任你花多少银子却也无法从市井买到。
这酒本是孝敬当今九五至尊的,却被九省十三路总瓢把子黑龙截了送来给夜鹰尝鲜。常言道:民不与官斗,可这黑龙生性豪爽不羁,偏偏只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死理儿,朝廷也多次清剿,可黑龙盘踞的清风寨集齐了九省十三路黑白两道的能人巧手,朝廷在衡量利弊悬殊情况下做出适当妥协,只要清风寨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朝廷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夜鹰也不客气,只笑笑道:“以后你清风寨有需要,夜某人自当尽力。”
有这句话就够了,因为夜鹰说尽力就一定会尽力,而夜鹰只要答应了尽力,以他的手段和他的威望便没有难成的事。
黑风敞快的笑,并审时度势知道有些自己不该知道的少听为妙:“夜兄既然有事处理,黑某人也恰巧有些寨内私事就不叨扰了。”
夜鹰点头含笑,“不送……”
不要说夜鹰知道这酒的来历,随便一个平头百姓也都听说进贡的贡品遭人截了,可贼人一不图钱二不图利,朝廷侍卫也都是皮外伤并无太大损失,只取了一壶西域五年才开一次花的蓝叶花瓣汁酿造的佳酿,其他的纵是绫罗绸缎珠玉宝器却也分毫未取。
匪夷所思,是以被江湖说书人当作酒后茶点竞相流传。
关上门便都是自己人。
夜鹰静静的听着来人的禀报,展昭断了气庞太师才惶觉闹出了人命,命人胡乱的把尸首给埋了,并迅速处置了掩埋的人……
太师府既然可以混进西夏的人,自然混进暗月宫的人也不奇怪。
夜鹰有意无意的用修长匀称的手指圈着酒杯:“马上回去给我查,展昭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声音明明是温和的,可那潜伏在太师府的人听完腿却立刻就软了,躬身退出门。
夜鹰的脸色也变了:“白玉堂人呢!”
七落道:“在开封府离开后不知去向。”
夜鹰依旧缓而温和的语气:“派人去找,找回来给展昭收尸!”
七落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夜鹰,颔首应是。
暗月宫在太师府的人很快便传开了让夜鹰更为恼怒烦躁的消息,展昭的尸体不见了。
夜鹰没有过多的表情,挥手让那人下去。
良久。
夜鹰问七落:“你觉得谁有可能?”
七落道:“会不会是李元昊阴魂不散。”
夜鹰道:“那天夜里我们趁乱打他个措手不及,他虽有命逃了可也受了重伤,动作不可能有这么快。更何况……”夜鹰没再说下去,给自己斟了杯酒仰进喉,人都已经毁在他手上,一具尸体要来何用?
七落不语,他从不多话,但他很少看夜鹰这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