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一年前,陆郡大概率会当场发作,因为骨子里的傲慢,习惯了众星捧月,不会允许有人这么再三挑战他。
但这一刻,陆郡只是像看神经病一样扫了颜饶一眼,再三暗示自己稳住,不要被他带着节奏走。
毕竟外露的情绪和脾气对当前的情境并无益处,他在进入这里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这是上一次争吵给他留下的刻骨教训。
而聂斐然听着两人阴阳怪调的对话,觉得心烦意乱,连纠正的力气也没有。
——又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颜饶的前一句话彻底打散。
刚才散会的时候,他确实也看到了郁禾,现在又提起,他只剩心累,无穷无尽的心累。
所以任面前两个人唇枪舌剑,他只是垂着眼睑,低头默默吃盘子里的东西。
但聂斐然没有吃颜饶夹给他的东西,因为你来我往之间,陆郡一边回应着颜饶,一边面不改色地伸过手叉走了那根蟹腿肉,接着换给他一块沾过酱汁的厚煎牛排。
——怕他误吃海鲜过敏,这是他和陆郡从前的习惯。
至少在离婚以前,保持了很多年未变。
颜饶看在眼里,正要开口,突然想到聂斐然跟他说过自己对海鲜过敏,一时脸上颜色也不太妙,气氛更是尴尬到极致。
好好一顿午饭,聂斐然的烦躁却在这一刻达到峰顶。
毁灭吧。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什么也没说,两个男人却好像先一步为他争风吃醋起来。
他不愿以这种角色夹在中间,而陆郡和颜饶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或者说,他其实搞不清他们三个干什么。
而这两个人,谁都没说过明白话,也没问过他的意见,让他也不知怎么开口调停,好像自己只是他们用于攀比和证明自己被偏爱的某种工具。
他唯一想做且可以做的就是逃离。
于是他拿了手机和外套,起身,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们慢慢吃,我出去透透气。"
-
当然,聂斐然前脚走,陆郡就跟了出去。
一点没给颜饶留机会。
而聂斐然出了大楼以后,闷头直走,拐进旁边的小路,接着在一家便利店里,头昏脑涨地随便一指,买了一包烟。
出来后,他又往前走了几十米,然后就停住脚步,就那么站在路边,抽了一根烟叼在唇上,看着来往的车流,开始发呆。
他才发现自己忘了买火。
不一会儿,陆郡追了上来。
陆郡面色沉静地走到聂斐然身边,从西服口袋里掏出只打火机递给他,淡声问:"会抽吗?"
而聂斐然没有回答,只是有些赌气的样子,拿起打火机就点。
——但他确实不会,尽管这是第二次。
他只知道怎么点烟,对吸进去的烟要从哪里经过,哪里吐出却不得要领。
所以第一口还是呛得咳了出来。
而烟好像也没有真正点着。
之后,也不知道哪里憋着一股气,他颇为倔强地把脸扭向一旁,不愿看陆郡的眼睛。
而就是这个动作,突然触发了陆郡的最后一道防线。
陆郡抬手,把他含着的烟摘下来,夺过打火机,同一根烟,点火,自己吸了一口。
下一秒,他有些粗暴地倾身过去,撞上聂斐然的嘴唇,很用力地亲他,好像此刻已是世界末日。
陆郡的动作一气呵成,又重又急,根本不给彼此回旋的余地,聂斐然只不过愣了愣神,牙关合上的速度慢了几秒,浓烈的烟味很快随着陆郡的吻窜进了呼吸。
等他回过神时,陆郡已经推着他进了旁边黑暗无人的小巷,眼看就要继续深入。
聂斐然只感到迷茫和屈辱,怒极气急,出于自卫心理,右手手臂下意识地扬起,而陆郡根本不躲,更不怵。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却迟迟下不了手。
见状,陆郡身子撤开很短的一段距离,只剩嘴唇若即若离地挨着他暧昧厮磨,似乎很坦然地在等待下文。
聂斐然心跳如擂鼓,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心动,但又突然犹豫了一瞬,想要收手。
可陆郡却比他反应还快。
陆郡猛地直起身子,彻底离开了他的嘴唇,然后不容置喙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接着,毫不客气地扇在自己半边脸上。
"啪!"
清脆的一耳光。
聂斐然手心像过了电一般涨麻。
但还不够,陆郡甚至是一副受用的表情,回手还要他接着抽。
"滚开!"
聂斐然脑袋嗡地一下乱了,挣扎不开,红着眼,踹了陆郡一脚,而陆郡像没有什么痛觉,连叫也不叫。
也不放手。
第113章 113
不再互相端着,情绪井喷一般发泄出来,沉甸甸地落在实处。
陆郡总算痛快了。
挨聂斐然这两下,他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但真要论,只是刚才亲那一口,他又根本不觉得够。
怎么会够呢?
整整六年。
为这一刻,为了这个他唯一想要的人。
他压抑了整整六年。
冲动之下的一个吻,却彻彻底底点燃了陆郡心底的激情,好像所有淤塞已久的苦闷情愫再也憋不住,合该要在此刻释放。
如果不能好好说话,那就先用身体靠近。
因为物理距离的缩减最为直接迅捷,而陆郡空了两天的心急需这样的抚慰。
所以着了魔似地,他一只手拢住聂斐然的腰,把他摁在自己身上,还要继续亲。
聂斐然被他逼着,后退几步后,背部抵上了巷子里粗糙的墙壁,然后努力把头偏向一边,试图躲开陆郡又压上来的嘴唇。
"你疯了!放开我!唔——"
陆郡听话,却只听了一半,闻言,稍微松开握着的手腕,把他圈在怀里,手掌垫在他脑后,像是进一步控制他不乱动,又像是想保护他不磕到头。
尽管如此,聂斐然依旧挣扎得厉害。
刚尝过一点甜头,陆郡哪里可能放他走,索性一条道走到黑,为了留住怀里的人,几乎手脚并用,占着他的唇,风格于温柔和凶狠之间平缓过渡与切换——
先是包裹着,用舌尖轻轻舔逗着聂斐然紧闭的唇瓣,只觉得又甜又嫩,身体瞬间腾空一般,头重脚轻,感叹竟然还是从前的蚀骨滋味。
而聂斐然发出含混的呜咽声时,他再也忍不住,吮上那颗魂牵梦萦的唇珠,然后就着角度,强势地,再一次顶开了聂斐然牙关,勾着他的舌头纠缠,甚至故意亲出令人羞耻的声音。
他一点点深入,用一种迷乱而深情的眼神,深深看进了聂斐然心里。
而聂斐然双手挡在身前,像一道形同虚设的屏障,始终推隔着陆郡滚烫的胸膛,又在牙关即将被眼前这个不讲理的流氓撬开时,孤注一掷地咬在了陆郡唇角。
可只是嘴唇破了又何妨?
血的味道只不过更加激发饥饿已久的兽欲。
所以几个回合以后,聂斐然丢盔弃甲,完全受不了陆郡这样的亲法,不得不放弃抵抗。
强势的时候令人呼吸急促,黏糊的时候又化成一滩水,只不过是亲吻,聂斐然整个人却被弄得酥了,软了。
而心一直跳得很快,身体热一阵冷一阵,连衬衣后背也让汗浸湿了一小片。
好像模糊了时间,情到深处,甚至感到缺氧一般地眩晕起来。
陆郡的六年,何尝不是他的六年。
陆郡渐渐感到到怀里的人绷紧的身子松懈下来,忍不住弯下腰,给他呼吸的空间,然后嘬着他的脸颊,压低了脖颈,不轻不重地,从下巴开始,一路啄吻到喉结,最后下流地拱进了聂斐然的衬衣,嘴唇贴在他线条分明的锁骨上磨蹭。
"不要……"一得呼吸,聂斐然即刻哭了出来,脖颈周围的皮肤烧得难受,但尝试挣开的动作在陆郡严丝合缝的拥抱下根本杯水车薪,让他精疲力尽。
而陆郡那么爱惜地亲着他的耳垂,喘息着,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反复在他耳边低语:"我爱你,然然,宝贝,我爱你……一直爱你,我错了,对不起。"
药的事情已说开,聂斐然不知道他又在道哪门子歉,但眼泪还是像决堤似的,糊得眼前一片朦胧。
"……放过我吧,我说了过去了……不要,不要这么对我……"
而陆郡终于舍得揭示汹涌爱欲从何而起的最终谜底——
"我收到你的信了,宝贝,虽然隔了太久,但那天晚上,你在大厅写的信,是给我的,对不对?"他抱着爱人,声音痛苦而沙哑,"你怎么那么傻?"
所有的心疼都不足以用话语表达出来。
聂斐然一点既透,几乎石化,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信。
——因为他这三十几年,就只写过那一封放肆的信,注入了他年轻时候所有的爱和真心,内容铭肌镂骨。
写信的时候,他允许自己不成熟,允许自己不完美,也允许自己坦白所有的担忧。
因为好的爱情百无禁忌,所以他敢畅所欲言。
当然,对那封信,他曾经比任何人都希望陆郡能收到,后来却惟愿过去的事就烂在过去,最好永远不要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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