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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螳螂 (MyJinji)


  怪不得不接电话不上班,躲贺礼去了。狄明恍然大悟,又为他居然不知道薛涵敬的生日而莫名恼火。
  “有劳了。”
  关傩拉过狄明的手,掌心一扣,一枚温凉的硬物就落在他掌心。狄明心里一颤,忙借着说自然会如实转达的空档想送回去,却被灵巧地抽开手。关傩眼里温温含笑,轻轻对他颔首,也不多纠缠,起身带着女儿同他告别,只在茶几上留下一只紫檀木箱。
  狄明摊开手掌,是只惟妙惟肖的翡翠麒麟,威风凛凛地虎着他。他转过身,李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伸手就掏走了,举起来对光看。
  “我没想收,”狄明巴不得他拿走,免得粘上收受贿赂的灰土,“交公哦,和我没关系了——她们什么来头?”
  李崧没回答,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抬手把麒麟扔回他身上:“没有做手脚,留着吧。”
  狄明刚想端水杯,手忙脚乱丢下来接麒麟,在落地之前把它按在肚子上,小心地捏起来:“那箱子怎么办?”
  “打封条退回去。”
  狄明拎着箱子掂了掂,很有分量,礼物价值不菲,人情还要更昂贵,尤其是薛涵敬手里的权力。他知道薛家能够坐拥军队的理由,因为很多年前,狄家的老太爷刚刚凭着床上伺候人的功夫来光岛时,百分之九十的战舰、坦克、战术装备都是薛家的个人财产。当时的龙王爷承诺将军队完全由薛家支配,以显示与薛家合作的诚意。而薛老将军——也就是薛涵敬的祖父,也做出了承诺,即他的武器和军队都只会保护光岛民众。所以即便薛涵敬坐在军备院里,也是神龛和神的关系,是为神造神龛,而不是为了神龛请神来。现在谁也说不清下一任龙王爷会是什么态度,但薛涵敬只要没死没辞职,他的力量是不会变的,讨好他比讨好候选人值当多了。
  狄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给箱子贴封条,盖了印章准备交给李崧,一抬手箱子被接过去,他也没看,就忙着收拾桌上的东西,脑海还在乱涌。
  接过箱子的人站在他旁边,估计有四五秒,才问:“谁送来的?”
  狄明转头,才见是薛涵敬托着箱子。
  “哦,是个叫关傩的女人,还有她女儿。她说是……礼物。”狄明从他脸上看不到一点寿星的喜气。
  薛涵敬闻言,目光颇为复杂地落在箱子上。良久,将手中搭着的外套放在狄明桌上,箱子放在旁边,上面挂着只小锁头,纯银的,不值钱,但做成了莲花的造型,手工精致。薛涵敬用手一扭就开了,在狄明的注视下,揭开了盒盖。
  里面是只螃蟹。
  翡翠螃蟹,有薛涵敬的手那么大,绿得像在流。惟妙惟肖,就连蟹壳的硬刺都做出来了。狄明被那通透的水头晃了眼,就连他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漂亮,那只小麒麟、关傩的手镯、老妖精的天女像,都成了边角料。
  “喜欢?”薛涵敬看他。
  “好看。”狄明承认。
  薛涵敬把盒子盖上,屈指敲了敲,就连这块紫檀木都价值不菲。
  “拿回去吧。”
  “嗯,李少校说让我打了封条……”
  “你拿回去吧,”薛涵敬拿起外套,又搭回臂弯,“不用退了。”
  狄明固然很喜欢,但在这份礼物带有明显的未知秘密和指向性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贸然贪婪。薛涵敬见他不要,也没多推让,选择权一并转交,就转身出门了。才到电梯外,就从反光里看到狄明远远的影子,薛涵敬没回头,狄明也知道他们在倒影里对视。狄明感觉自己胸膛到小腹那条长长的伤疤在灼烫刺痒,像是穿过鱼内脏的线,让他每次与薛涵敬相处都被牵扯全身知觉。
  但他也只能想着多看一会儿。他在想要不要和薛涵敬说生日快乐,但对方就这样进电梯,对视,关门,狄明也不曾踏出一步。他咀嚼着两个月以来吃惯了的正常的相处,薛涵敬待他与他待薛涵敬,从病房里那次喂饭后就像吃掉所有温存扔掉残羹剩饭,只剩光光碗底,洗得干净如新仿佛什么都没有。狄明常常抚摸自己的伤疤,在愈合时揭下结痂,徒劳地让它维持新鲜。他知道自己只是寂寞,就像吃了最好用的止痛药后愈演愈烈的无法干预的头痛,他还是会想薛涵敬,想他袋鼠育儿的胸膛和干燥温暖的手,他还是会渴求这些,因为他就想要这个。
  狄明回到办公室,揭开盖子抚摸那只螃蟹,一整块料子透到蟹钳尖尖,雕琢得非常惊细完美。
  他还是没拿出来,就放在那里,盖盖子,贴封条,如果薛涵敬让他自己做决定,那他还是选择原物奉还。


第29章 二十八
  薛涵敬的吻落在狄明汗湿的后颈,他头发剪短后没了遮盖,向下就变得坦荡轻易。薛涵敬吻到肩胛的胎记,被伤疤分割成四块,丑陋的交叉让那朵蝴蝶兰变得扭曲,像用手攥过,汁水都流出去了,从花蕊花瓣,花的每一次颤抖,流出去了。
  “瘦很多,明明。”薛涵敬含住他的耳廓,喘息隐忍。
  动作不是很快,也没都插进去,有戴套,润滑多得顺着垂软阴唇往下滴。
  狄明全身蒸得通红,伏在主卧那张大床上,神志不清。他含着薛涵敬的手指,嘬得滋滋响,直到对方拍拍他屁股才记得要松口,舔湿的指尖抽出来,带着圈不甚鲜明牙印。
  就是这样。狄明把脸颊埋在微凉床单上,在薛涵敬捏住他的腰一下一下顶得他哑着嗓子叫出来,他才在意乱情迷里找到自己震动的灵魂。
  分辨喝醉的人的方法,问他喝醉了吗。
  如果说“没醉”,可能是没有喝醉。
  如果说“我没醉,我没醉”,那一定是醉了。
  狄明不但强调我,还要重复,还重复了三次,终于在电话听筒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少爷我头真的好痛,你可以带枪来打死我吗。
  电话是李崧接的。薛涵敬这几天忙得几乎只在车上睡觉家里换衣服洗澡,每天往返于新北和莲台之间甚至有时候一天都要走几趟。这天难得他回来得早,收拾完就上床关灯。李崧才准备开车走,就听见电话响,以飞身扑橄榄球的速度去扑了那叮铃铃的炸弹,听见对面的醉话皱眉。他不能对工作内容有个人情绪,但决定不把醉鬼的话当工作,挂断就当没发生。
  “给我。”
  薛涵敬还没睡熟,他对电话铃声很敏感,硬生生被从睡意里扯起来,这时间还敢打电话的也就只有狄明。
  李崧把电话递过去,薛涵敬听那边嘟嘟囔囔的声音,酒气都要从扬声器里飘出来了。
  记喝不记打。
  “把窗关好,坐下来等。”薛涵敬示意李崧去拿外套。
  “流血了。”
  “什么?”
  “流血了。”狄明嘟囔着,好像离听筒越来越远。
  “哪里流血了?”薛涵敬耐心询问,一边夹着听筒站在客厅里换衣服。
  狄明没说话,只能听到时断时续的模糊哼声,还有伸手去抓酒瓶结果碰掉了,当啷砸在地上的脆响。薛涵敬判断没摔碎,他不知道狄明为什么喝酒又想做什么,只好大点声音让他听清:“明明,哪里流血了?”
  “头,”狄明把听筒按在脸上,“打破了。”
  薛涵敬系上衬衫扣,要出门不方便再听电话,就交给李崧要他吊着狄明清醒。李崧看薛涵敬眼下淡淡的青,更担心疲劳驾驶的危险,但还是沉默的服从占了上风。
  从将军府到公寓要开半个钟头,好在这时候已经没什么车,还要比往常更快。推开门就是股浓郁的酒味,薛涵敬闻得出还是塞壬之吻,上次剩的都被他倒了,只可能是狄明自己又买来喝。他找不到狄明,看见电视里正在滚动片尾名单,不知名警匪片。薛涵敬细了下眼,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捞起醉得不省人事的狄明,果然,狄明没有任何可见外伤,所谓打破头了应该是电影情节。但薛涵敬既然来了就不会因为这点插曲而恼火,毕竟只是受伤了并不能支配他的行为。他有必要来,有必要把狄明从地上抱进怀里,小心地托着头免得对方被呕吐物呛死。
  薛涵敬把狄明放在床上,发现狄明正醉眼朦胧地看着他。他想起狄明落入鬓发的一滴泪,被操出来情热的咸水是扁平的,来不及丰满就迫不及待地流开。但包含着悲伤的眼泪圆润鼓胀,薛涵敬甚至记得那泪痕的重量。他俯瞰着什么也没说的醉得五官通红的狄明,对方现在没法理解任何问题,薛涵敬仿佛看到狄明抱着电话像个等爸爸出差的小孩,只有被酒精殴打后才能痛快地说出来你能不能来这种话。
  他将手贴在狄明脸颊,时隔很久,他们上次亲密接触时不巧留下了数码相机里无法修改的日期记录,连让他们在记忆里篡夺的机会都剥夺了。
  狄明从那天触碰过翡翠螃蟹回到家就开始剧烈头痛,到晚上根本就没法坐起来。早上把能吃的所有止痛药都吃掉,还在打林医生那里或许有吗啡的主意,好在他还没失去理智。他身体里在渴望那最好用的止痛药,渴望到他忍不住的时候会用头去撞玻璃窗和墙面,气势汹汹地冲进药房,但每天吃五六种止痛药都不好用,还肠胃不舒服到抱着马桶吐。李崧和薛涵敬这两天都不在军备院,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从上班痛到失去意识到下班痛醒,终于决定去买点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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