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儿这个知识分子,不知怎么,每次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都让人特别想揍他。陈今给了他一拳,“都市个屁……”
他和这个城市灯红酒绿的一面不熟,他从小就知道,再繁华的都市也有老鼠落脚的地方,积满灰尘的仓库、四处漏风的桥洞、无人看守的公园,哪里都够睡一晚上。
直到有了弟弟,他才明白第二个道理:即便是再小的角落,那也是家。
眼镜儿在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上写下了今天的日期和每个经过的地名,继续跟陈今说:“打完仗,我想再去念书。莱斯大学,在首都,你听说过没?”
“没,”陈今骂了句,“妈的,我怎么可能听说过,我又不上大学。”
嘴上这么说,他却暗自记下了大学的名字,他想着,万一将来有机会送他们家陈天天去上大学呢,这些东西总得提前留意着点。
傍晚,运输车抵达了柯潭驻军基地。
经历了漫长车程的士兵们没有一点儿疲惫的神色,所有人都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虽然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操着不同的乡音,但只要听到熟悉的语言,便都会觉得是回家了。
晚上,指挥官破天荒地给士兵们放了假,让他们在镇子上自由活动。
陈今和眼镜儿、水牛,三人在一家饭馆里吃了顿饱的,出来时刚好赶上集市最热闹的时候。当地居民知道他们是从前线回来的,纷纷塞给他们各种东西,有个热情的beta姑娘直接亲了水牛一口,水牛差点乐晕过去,陈今和眼镜儿也因此笑了他一路。
路过一家装饰华丽的店面时,陈今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橱窗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八音盒,在灯光的映衬下,像艺术品一样。
陈今知道自己眼光很俗,怎么看都觉得那个花里胡哨、做成礼服形状的八音盒最好看,要是婚纱就更好看了。再一看价签,果然不出所料,他根本支付不起。
“看什么呢?”眼镜儿拽了拽他。
陈今收回目光,搭上他的肩膀,“没啥。走吧,买酒去。”
对于刚离开前线的士兵来说,今晚注定是个狂欢夜。
有人在小镇的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搂着刚认识的omega谈天说地,有人攥着全部的钱,去高档餐厅里消费了个痛快,还有抱着和自己母亲相像的妇人大哭的。
陈今也喝了点酒,眼前有些发晕。
眼镜儿笑他喝多之后的反应很独特,别人喝多了,要么说胡话要么睡大觉,只有他,开始数铁皮盒子里的钱,越是数不明白就越要数。
陈今这次倒是不想揍他,他大刺刺地岔着双腿,坐在营房外的石阶上,捏着一把钞票,笑得露出虎牙。
从镇上回来的士兵见营房门口被堵住了,索性也不进屋了,跟陈今一样就地坐下。不知怎么,人越来越多,石阶都快坐不下了,大家勾肩搭背地靠在一起,哭或者笑似乎都很合理,脱下的军帽随手丢在一边。
春风吹过他们年轻的面庞,不忍戏弄,只带来故乡温柔的问候。
数万个同陈今一样的普通士兵,对接下来的命运一无所知。
他们甚至永远没有机会了解完整的行动计划,因为他们不过是战车上的一颗颗螺丝钉,能做的只有服从命令,冲锋,开枪,直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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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好久不见
第五十六章
周四是工会休息的日子,程问音起床后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做完和平时一样的,照顾宝宝吃饭,整理厨房,准备午餐的食材,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日子好像空空的,不对,是格外的空。
下午,宝宝最喜欢的alpha小哥哥来家里玩了。两个小孩子凑在一起,自然是吵吵闹闹的,程问音坐在一旁,听着孩子们的欢笑声摘豆角,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似乎好一些了。
傍晚,家里又来了一位许久不见的客人。
陈念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袋,问程问音:“楼上那个姓沈的叔叔……不在家吗?”
“啊,柏渊每天下班都会去疗养院……”
程问音还没说完,只见一只黑黄花色的猫从帆布袋里探出了头,抖抖耳朵,喵呜叫了一声。
陈念把猫脑袋按回袋子里,解释道:“这是他的猫,我给他送来。”
“这样啊,那你先到我家等一下吧,柏渊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程问音又有些迟疑,“你的猫……不对,柏渊的猫,不咬人的吧?”
毕竟家里有两个小孩,都对小动物很感兴趣,要是伤了就不好了。
正说着,宝宝已经拉着alpha小哥哥好奇地凑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露出帆布袋的猫耳朵,“哥哥……看猫咪!”
“不咬人,我家猫生了五只,它是里面最温顺的,”陈念把猫从袋子里抱出来,拖着肚皮,抱到小孩眼前,“指甲刚剪过的,很安全。”
宝宝和alpha小哥哥的眼睛都亮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猫。
正好程问音今天粥煮多了,便给陈念也盛了一碗,估计吃完饭,沈柏渊也该回来了。
没想到陈念刚坐下,家里的门铃又响了。只听沈柏渊在门外喊道:“嫂子,换季容易上火,给你们送点梨子!”
程问音去开门,陈念则抱着猫坐在餐桌边,被两个星星眼的小孩子围住。
“谢谢柏渊,”程问音接过沈柏渊手里的东西,笑着让他进门,“还没吃饭吧?正好陈念在家里等你,进来一起吃点吧。”
沈柏渊捕获到重点信息,顿时有种天上掉热饭的感觉,虽然他这个时候来送东西,本来也抱着那么点想蹭饭的意思,但此刻还是感动得想拥抱他嫂子。
他一边换鞋,一边后知后觉想起了热饭之外的次要信息,“嫂子你刚才说谁在等我?”
就在这时,陈念没抱住因为认生而乱动的猫咪,它往门口跑,刚好跑到沈柏渊脚边,便开始绕着他的裤脚闻闻嗅嗅。
凭花色认出这只比第一次见时长大了好几圈的猫,沈柏渊可算是明白状况了,拎起猫的后脖子,问陈念:“这猫……你怎么给送过来了?”
陈念说:“你给的抚养费花完了。”
“噢。”沈柏渊想都没想就开始翻钱包,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你还真信啊?”陈念拦住了他。
“我要出趟远门,猫让邻居帮忙喂。但是我不在家的话,你这只会被剩下两只欺负,干脆送过来给你养。”
沈柏渊又“噢”了一声,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靠,可是我不会养啊。”
陈念:“……”
程问音从厨房出来,塞给他俩一人一个洗好的梨子,笑道:“没想到今天家里这么热闹,你们先吃着,我再去炒个菜。”
陈念和沈柏渊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啃鸭梨,猫窝在陈念脚边,一动不动。宝宝和alpha小哥哥的新鲜劲过去了,也不再围着猫,去地毯上玩玩具了。
陈念用脚尖蹭了蹭猫,把它往沈柏渊那边赶,“找他去,他才是你主人。”
“咳……你得教我怎么养,不然我这主人没法当,”沈柏渊把猫抱到腿上,揉着猫脖子,总觉得心里没底,“我说朋友,你这一出搞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对了,你是要去哪出远门啊?现在外边打仗,国内也不安生。”
陈念:“不用你管。”
这家伙说话是一如既往的不耐听,沈柏渊没忍住急了,砸了下桌子,“靠,我这不关心你吗,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陈念吃着梨,慢悠悠地说:“你不是管我叫朋友吗,怎么又成长辈了,叔叔?”
沈柏渊:“……”
“我还是不太想当叔叔,”沈柏渊摸着猫,头疼道,“我还没结婚呢,这样显得我很老唉,朋友。”
陈念嘴角抽了抽,“行,朋友。”
家里一扫往日的冷清,不仅餐桌坐满了人,餐桌下还卧着一只猫。
程问音多炒了两个菜,又把准备明早吃的甜玉米饼都拿出来,这下餐桌差不多摆满了,像家庭聚餐一样。
“嫂子,我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了,”沈柏渊眼泪汪汪的,一碗粥已经见底了,“我能替老齐再吃一碗吗?”
陈念也夸赞了程问音的厨艺,还问他甜玉米饼是怎么做的。
程问音发现自去年秋天以来,陈念身上的棱角好像不再那么锋利刺人了,性子也活泼了些,很是为他开心。
然而温馨和谐的画面还没维持多久,陈念和沈柏渊又在餐桌上争执起了应该给猫取什么名字。
沈柏渊说应该叫小黑,因为贱名好养活,而且猫正好是黑色的毛多。
陈念说小黑难听,应该叫元宝,因为猫的背上有一块黄色的斑点,形状很像个金元宝。
程问音托着下巴,看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辩,笑得眯起了眼,“你们俩怎么像小孩子一样拌嘴。”
不过,真正的小孩子可没有在拌嘴。
因为哥哥来了,宝宝获得特权,头一次不用被困在婴儿椅上吃饭,而是和哥哥一起坐在茶几旁边的小板凳上,两个小大人儿一边相互喂饭,一边窃窃私语。
“妈妈!”宝宝吃完了粥,高高举起碗,向程问音讨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