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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真言 (八分饱)


  陈念摸了摸蜷在箱子角落里的小橘猫,也是长得最像猫妈妈的一只,只可惜出生时就没足月,喂也喂不结实,怎么看都像病猫,“这只太瘦了,没人看得上,我自己留着。”
  再就是五只崽里的老大,黄黑花色的,皮相不大招人喜欢。
  陈念见老大一直在蹭沈柏渊的手,又注意到沈柏渊穿的靴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忍不住打起了这人的算盘,“叔叔,你要是买下这最后一只,我今天就完成任务了。”
  “我便宜卖给你,怎么样?”
  沈柏渊乐了,心说这小孩儿话倒是比之前多了,但怎么听着像在算计自己呢。
  他伸手挠了挠猫崽的下巴,“我……还是算了。“
  “我这人粗心,养不了小动物,怕养死了。”
  他摸到猫崽的肚皮,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么小一个玩意儿竟然是暖和的,掌心下起伏的呼吸是那么清晰。
  他下意识托起了猫崽的身体,感受到一个生命真实的重量,鬼使神差地改口道:“要不我先把钱给你,你帮我养着,等我过段时间不忙了,再接走。”
  他说着便咬住了烟头,空出手,把所有口袋都掏了个遍。
  沈柏渊这两天频繁陪军部那些贵族高官喝酒,买烟都是用的整钞,找的钱随手塞进兜里,没管过,这会儿一股脑翻出来后,全塞给了陈念。
  “用不了那么多。”陈念数了数,留了一半左右。
  沈柏渊摆了摆手,“都拿着吧,养猫也得用钱,生个病什么的,不是还得上动物诊所么?”
  在陈念的认知中,沈柏渊这种人是不缺钱的,因此他也没客气,将钱收好了。
  “你要留下的那只猫崽叫什么名字?让我参考下,我给我这只也取个。”沈柏渊换了个姿势蹲着,军装大衣拖到地上,沾满了灰,他丝毫不在意,抽完最后一口烟,在马路牙子上碾灭了烟屁股。
  “不知道,没给他取名,他妈也没名儿。”
  “你这人,哪有不给自己宠物取名字的。”
  陈念冷得往掌心里哈了口气,敷衍道:“行,那你随便取个,我想不出来。”
  沈柏渊支吾了半天,说:“就叫宝宝吧,小猫宝宝。”
  陈念抬起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喝多了吧,把别人家小孩的名字拿过来给猫崽用?”
  沈柏渊如梦初醒,一拍脑袋,“哎哟我操,我说呢,怎么这么顺口!我干儿子小名就叫宝宝啊。”
  陈念:“……”
  商店要打烊了,随着电闸拉下,门口挂着的长串彩灯滋地一声灭了,原本在外面购物娱乐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往家赶,最后一班电车上人满为患,没挤上车的人只能选择步行或拦的士。
  陈念抱着膝盖坐在半张旧报纸上,问沈柏渊:“你不回家吗?”
  沈柏渊反问道:“你呢?猫都卖出去了,你还不回家?”
  陈念没说话。
  两个不想回家,亦或是无家可归的人,就这样并肩坐在马路沿上,守着两只打瞌睡的小猫崽。
  过了一会儿,沈柏渊忽然想起刚才买的剪纸窗花,分了一副递给陈念,“朋友,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陈念笑了一声,故意损他:“谁是你朋友,忘年交吗?”
  陈念没接,沈柏渊就一直伸着胳膊,目视前方,并不看陈念,仿佛只是在做一件一时兴起,无所谓结果的事。
  很巧,这事对陈念来说也无所谓。他最后还是接过了窗花,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新年快乐。”
  夜深了,风依旧没完没了地刮着,预告着寒潮的来袭。
  纸箱里的两只猫崽相互依偎着睡着了,或许对它们来说,纸箱就是家,就像曾经睡在桥洞里的陈今和陈念。
  与此同时,军部家属区里,程问音披着毛衫,将洗好的绒布小鸭子晾在了阳台上,回卧室的路上顺手关掉了广播。
  自从齐砚行回到家,广播电台的使用频率大大降低了,也不再长期固定在新闻频道,常常是古典乐或夜间漫谈。
  程问音以前听广播是生怕错过一点儿消息,也是为冷清的家里添点动静,现在则完全不同,他连续几天不再关注新闻,却连续几天坐到旧钢琴前,拾起以前的爱好,今晚他甚至教丈夫弹奏了一首儿歌。
  齐砚行虽然天才般地修好了钢琴,但仍然改变不了他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事实。
  程问音不介意他学得慢,他喜欢和丈夫手指交叠,一同抚着琴键,哪怕弹错音,也只会给他们一个停下来对视或亲吻的机会。
  这段日子里与新闻的限时脱节,无疑成为了程问音的一种幸福错觉:无论外面刮风或是下雨,都与这个小小的家无关。
  对齐砚行来说也是一样,眼下的一切已经无限接近他想象中的未来,他多么希望战争结束后,他们一家人能长久地拥有这样的生活。
  其实,每个人的愿望都很简单,想有个家,想守护着家,盼家人平安,一起过平凡的生活……
  但跳脱出个人悲喜的范畴,来到磅礴的时代浪潮下,每个人的愿望,又都无一例外地沦为了奢侈。


第四十七章
  外公住的老房子里放着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柜式立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很沉闷,在红木匣子里荡起回音,将流动着的时间无限具象化。
  程问音小时候很喜欢把耳朵贴在上面听,现在宝宝也是一样。大人们准备饭菜时,宝宝就坐在立钟旁边的地毯上,一会儿跟小鸭子喃喃自语,一会儿凑过去听指针转动。
  晚上九点,宝宝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忽然被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吸引了注意。
  他揉着眼睛,歪歪扭扭地走到厨房,“妈妈……”
  又黏到齐砚行身边,要爸爸抱他,因为还没学会鞭炮应该怎么说,只能指着窗外,用手比划着说:“玩,嘣嘣——”
  程问音今年准备了三种馅的糯米圆子,豆沙、鲜肉,还有荠菜,惦记着自己的alpha爱吃荠菜馅的,他特意早起去市场买了最新鲜的。
  另外,他们来外公家的路上还买了两挂鞭炮,想让宝宝体验一下新年的氛围,多接触新事物对小孩子总是有好处的。糯米圆子正在锅上蒸着,程问音一时走不开,便让齐砚行先带宝宝去放鞭炮。
  齐砚行摸了摸他的脸颊,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一起去吧,音音。”
  宝宝也朝他伸出小手,打了个哈欠,“要妈妈……”
  程问音下意识牵住了宝宝的小手,接着,齐砚行用掌心裹住了他的手背,大手小手,三个人的体温交叠在一起。
  程问音轻轻笑了,整颗心酥酥麻麻的,忍不住在丈夫和孩子的脸上分别印下一个吻,“真是的,你们两个好粘人……”
  外公乐呵呵地走过来,拍了拍齐砚行的肩膀,“你们去玩,我来看着锅就行。”
  程问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联想到之前关于酒、茶具、儿时照片的事,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人的表情很是微妙,好像又在瞒着他什么。
  出门前,程问音给丈夫还有孩子整理围巾。他捏住围巾一角,让丈夫靠近自己,小声说:“你不会又背着我,偷偷跟外公做什么交易了吧?”
  齐砚行揽住他的腰,“没有,这次真的没有。”
  程问音脸上的笑意加深,将围巾拽得更紧,几乎碰到丈夫的鼻尖,故意打趣道:“那就是之前有很多次了?”
  “音音……”齐砚行无从辩解,难为情地红了耳朵,就着这无比贴近的姿势,低头吻住了程问音。
  宝宝被晾在了一边,因为围巾裹得太严实,自己又解不开,急得直跺脚,求救道:“妈妈——”
  程问音轻轻推了一下还想继续加深亲吻的alpha,抱起宝宝,给他松了松围巾,“走啦,我们去放鞭炮。”
  城市中到处都是上一场大雪留下的痕迹,常青树上挂着点点积雪,人行道上结了薄薄一层冰。
  宝宝尝试了新游戏,踩在冰上,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抓着妈妈,就这样滑着走,玩了好几遍还意犹未尽,小脸都变得红扑扑的。
  除夕夜的鞭炮总是一轮接着一轮放,眼下离零点还有一段时间,街面上已然堆满了红色的碎屑。一家三口在巷子口找了块空地,齐砚行摆好鞭炮,让妻子和孩子站到稍远些的地方。
  程问音蹲下来,捏了捏宝宝的手,说:“爸爸要点鞭炮了,快捂上耳朵。”
  “啊……”宝宝捂上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着齐砚行,看到鞭炮点燃了,立马忘了要捂耳朵,朝他不停招手,像是害怕他被鞭炮伤到,大声喊他:“爸爸!爸爸!”
  齐砚行快步向他们跑来,身后,鞭炮炸开的火光和声响代表着辞旧迎新,代表着无边期待。
  宝宝兴奋地拍着手,被齐砚行一把抱起来,转了一圈,抛到半空中,又稳稳接住。
  “过完年,宝宝又要长大一岁了,”程问音一向爱看父子俩亲近,在一旁笑着说,“要变成两岁的大宝宝了。”
  一挂鞭炮燃到了尽头,宝宝还在笑个不停,齐砚行也气息未匀。他单手抱着宝宝,尚未从一种莫大的欣喜中平静下来,看向他的omega时,心脏又被另一种情绪胀得很满,让他控制不住心跳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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