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大部分时间都是陈今一个人在喝,一杯接一杯,一边喝,一边念叨着弟弟小时候的事,说到有意思的地方就开怀大笑,露出他最标志性的虎牙,说到辛酸的地方就红了眼圈,反复摩挲着杯子,不敢看弟弟。
陈念并没有阻止他,他知道哥哥今天或许是故意想醉。
直到哥哥喝到胃不舒服,难受地皱起了眉,他才终于忍不住拿过了酒瓶,“哥哥,别再喝了。”
陈今眯着眼睛,语速变得很慢,“没事儿,你哥现在酒量,还可以。”
陈念不愿意看他又哭又笑,这太难受了。
他去烧热水,回来时,剩下的半瓶酒已经见底了,陈今神志不清地趴在桌子上,嘴里念念有词。
“老牧死的时候还抱着他的机枪,操他妈的……”陈今伸手去够酒瓶,酒瓶咣当一声倒了,他也跟着一起瘫倒,“要是炮筒再偏一点,炸死的就是我……”
“他们都走了,我为什么还活着……”
alpha痛苦地揪着头发,手臂青筋暴起,仿佛在经历着噩梦般的煎熬。
陈念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喝醉后笨重无比的alpha扶到卧室的椅子上,想帮他擦洗身体。
在陈念解开他的衬衫扣子时,陈今找回了一丝清明,躲开弟弟的手,“我自己脱……你出去,一会儿再进来。”
“今天不准跟我一块睡,听到没?”
他很少对弟弟用这样命令的语气,陈念盯着他起伏的胸口,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退到卧室外面,帮他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陈念敲了敲门,问他:“哥哥,好了吗?”
屋里没有动静。
他又喊了一次,话音未落便担心地推开了门,只见陈今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耷拉着脑袋,耳朵被酒精熏得通红。
他衣服才脱了一半,皱巴巴地挂在肩上。陈念走到他面前,动作很轻地帮他把衣服脱了下来,他的手指在陈今肩头停顿了一下,而后探向颈上的阻隔贴。
陈今身上的酒气很重,但随着阻隔贴揭开,那缕果酒的味道依然无比清晰地被陈念捕捉到。
陈念咽了咽口水,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哥哥……”他小心翼翼地跨坐到陈今腿上,像个偷做坏事的孩子,既兴奋又害怕。
哥哥身上好烫,烫得他膝盖发软,腿根发抖,呼吸急促间,他一下子失了力,整个人都坐到了哥哥怀里。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陈今闷哼一声,本能地搂紧了怀里的人,迷迷糊糊说着哄人的话:“嗯……乖、乖啊。”
omega天生娇气难养,不像他,小时候缺衣少食也还是长成了现在的样子,胸肩宽阔,肌肉精实,扔到alpha堆里也绝不会输给谁。弟弟却因为营养不够,从小就这么苍白瘦弱,偏偏眼神倔得要命。
陈今知道自己注定没什么本事,唯一的执著就是让弟弟过得好一点,别像小时候那样被人欺负。
——他恨不得把弟弟含在嘴里疼。
被迫埋入alpha热烫的胸膛,陈念的鼻息彻底乱了,扑在alpha裸露的皮肤上,像梦中隐秘的暗示。
半晌,他支起身子,攀附住哥哥的脖子,努力将鼻尖凑近哥哥的后颈,贪婪地呼吸着。
陈今喝醉了,这也给了陈念体验喝醉的机会,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成人礼。
他是没有酒量的贪杯者,根本不需要酒精的成全,哥哥的信息素已经足够给他一场醉。
陈念烧的水已经冷透了,他还是缩在哥哥怀里,和他挤在一把椅子上。他的每个动作都很小心,生怕打断这场对他来说痛苦多于快乐的大醉。
他想哭,也想笑。
他哥痛苦的时候,他比他哥还要难受。即使他没办法知道他哥到底经历了什么,即使他不认识他哥惦记着的那些人,那些已经离开的人,也不妨碍他感受到心被一刀一刀割开的痛。
他不懂,他不理解,他觉得不公平,他想像个小孩一样歇斯底里地控诉。
但是他不说了,他不闹了,他愿意像小时候陪着自己的那只破破烂烂的玩具熊一样,陪在他哥身边。
他不是突然变乖,他只是不想他哥痛苦。
他咬了哥哥的肩膀,在上面留下数个牙印,他捧着哥哥的脸,细细亲吻他脸上的疤,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他想拥有眼前这个人,想到灵魂都在战栗。
第三十三章
程问音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房间。
宝宝很快醒了,在被子里伸胳膊伸腿,哼着不成意的呓语。程问音把宝宝抱起来,亲了亲脸蛋,说:“宝宝早上好。”
“呜,妈妈……”宝宝小脸一皱,拱进妈妈暖香的胸口,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吧唧嘴,做出婴孩本能的吮吸动作。
“欸——”程问音连忙将宝宝竖着抱,救出胸口被含湿的一小块衣服。
他笑着拍了拍宝宝的屁股,“妈妈可没有。”
他拿起冲好的奶,喂到宝宝嘴边,宝宝睁开眼,一边努力嘬着奶嘴,一边用黑亮的眼睛盯着程问音看。
碰上难得的大晴天,床铺间落满阳光,暖融融的,宝宝就坐在里面,翘着一撮呆毛喝奶。程问音看着此情此景,心里柔软一片,忍不住和宝宝分享昨晚的幸福。
“爸爸昨晚打电话回来了,”程问音低头蹭了蹭宝宝的鼻头,“问宝宝最近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吃饭,长高了没有。”
宝宝捕捉到关键词,吐出奶嘴,歪着小脑袋看向程问音,奶音略带疑惑地上扬,“……爸爸?”
“对呀,爸爸。”
程问音说:“妈妈跟爸爸表扬宝宝了。”
“呀,鸭鸭……”宝宝爬到床头,去找他的小鸭子,举着小鸭子,仰起脸对着程问音傻笑。
对他来说,爸爸和爸爸做的小鸭子是分不开关系的。
程问音看着他和小鸭子自言自语的样子,禁不住思索,宝宝像这样一个人长大,会不会觉得孤单。
昨天在omega联合会工作时,大家聊到了关于孩子的话题。
起因原本是,宝宝经常黏着的那个alpha小哥哥,他的妈妈最近怀二胎了,程问音是这些omega里最年轻的,众人就开始劝他也再要个孩子。
程问音没有这个想法,笑着推脱道:“宝宝喜欢跟哥哥玩,不知道有弟弟妹妹之后,会不会不高兴呢。”
一个中年omega劝他:“没有哥哥,有弟弟也是一样的,小孩子在一起玩就不会孤单了,以后等你跟丈夫老了,他们兄弟姐妹之间也能相互照应了。”
另一个omega女性,也是齐砚行同事的妻子,添油加醋道:“小程和丈夫感情可好了,到底是结婚没多久的小夫妻,碰到了就离不开。”
“中秋我们去基地,一直看到他老公搂着他,两个人黏得很……”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程问音的丈夫。
“齐总师今年是三十五还是三十六了?”
“哎哎,alpha这个年纪正是好时候,精力好,又稳重,不像小年轻,进了被窝只知道急,”那个中年omega看了一眼程问音,遗憾道,“小程不再要个孩子可惜了。”
“……”
程问音局促地站在旁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和丈夫就已经成为了八卦中心。
这种话题总归是让人不好意思的,程问音脸皮薄,没办法像他们一样坦然地分享被窝里的事儿,耳朵当即红透了。
好在下班时间到了,程问音连忙谢过大家的关心,含糊地搪塞过去了。
他知道,再要一个孩子,砚行肯定不会答应的,他不会同意让自己在没有他陪伴的时候度过孕期。
不过,反正自己还年轻,等战争结束后也不晚。
晚上,齐砚行在电话里说,最近两个月很忙,不大可能抽出假期回家了,又安慰程问音说:“不过现在抓紧忙完,过年时应该能回家。”
程问音无意识地捏着宝宝的绒布小鸭子,鼻子一酸,“……嗯。”
电话那头的齐砚行似乎是怔了怔,语气有些慌乱,“音、音音,你哭了?”
“没有……”程问音用手背抹掉了眼泪,尽量稳住声音,用不停的念叨来掩饰情绪,嘱咐他照顾好自己,“你在那边要多穿点,不要感冒了……上次让柏渊带过去的药里,有预防感冒的,觉得冷的时候就提前吃一点。”
齐砚行答应下来,又低声说:“音音,你别难过。”
“我寄了一个包裹回家,是送给你的礼物,等收到的时候,你要笑一笑,好吗?”
听到alpha努力讨好的话,程问音已经忍不住笑了,“好呀,我等着。”
夜很深了,宝宝早已熟睡,程问音结束和丈夫来之不易的通话。
许是因为白天被工会的人用夫妻密事开玩笑打趣,也有刚刚那通电话带来的满足与空虚,程问音忽然觉得难以抵挡汹涌来袭的寂寞感。
他闷在被子里,内心天人交战,终于忍不住脱下睡衣,只穿一件齐砚行的衬衫,自己用手碰触自己。
年轻多情的身体得不到伴侣的疼爱,对程问音来说已经是日常习惯,只是他偶尔也会因此感到委屈。
他想念alpha温柔的触碰,包容的亲吻,很笨但是万分珍视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