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手机被人丢了,现在也分不清楚时间,但是那高高的窗户里照进来的光线看,现在外面天似乎已经黑了,那大概也就是下午六点之后。
清透的月光洒了点光辉进来,照出了满屋子的尘土。
他苦笑了一下,动了动被绳子勒的发红的手腕,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了。
就是不知道这么大半天过去了,有没有人发现他失踪了。
漆黑幽闭的空间很容易催生出人恐惧的情绪。
徐时泽在角落里呆了一会儿,心里面闷地发堵。
这样狭小的空间能够给人一点微末的安全感,却也能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月亮悄悄的移动着,窗口照射进来的光也缓慢的平移着,某个时刻有一缕正好照在徐时泽的脸上,照清了他那张冷静中带着惊恐的脸,好像是有人拿着探光灯恶趣味地照在他脸上,想要欣赏他的惶恐无助一般。
或许等到别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绑匪给撕票了。他惶恐地想着。
徐时泽咬了咬唇,伸手用机子尖利的铁片磨自己手上的绳子。
等人救不如自救,他又不是第一天才明白这个道理。
这种时候了,他居然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小泽啊,你先进去,等会儿医生就来了。”女人从前满是尖酸的脸上难得对他露出一点笑容。
徐时泽看了看面前这个略微有点破旧的小诊所。又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父母。
他想起来了。
他十八岁了还没有分化,他的父母似乎是有点着急了,非得带着他来做什么检测。徐时泽本来不愿意的,本来二次分化一般都是到十六到二十之间的,他还有两年,他不急。
但是他抵不住他爸妈在耳边天天的念叨,于是只好后退一步,和他们一起来了。
他想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答应他们的要求了,之后等他上了大学,应该就会离得远远的。
他觉得自己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在那个十八岁少年的身体里,感受着他的爱恨,一半悬在空中冷眼看着事情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着。
身体里的那个徐时泽看着破旧的小诊所,明显难以置信地问着,“这就是你们带我来检查的地方?”
女人扯出一个嘴角,只是笑容在她常年刻薄看起来并不可亲,反倒是可怖的很。
她一把拉住徐时泽,好像是害怕他跑了一般,“你别看这个地方这样,但是这里检测的结果是最精确的,好多人来测了之后都说准。小泽你别怕,你先进屋子里坐一会儿,你爸刚刚去看了,医生正在准备麻醉药呢。”
徐时泽扭不过女人,而且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盯着他的男人。他忽然就感觉事情没对,只是检测一下激素而已,用得着准备麻醉药吗?又不是要做手术。
他假装妥协了,被女人半推着进了那间小屋子。
他打量了室内一圈,然后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男人和女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女人就离开了,只剩下男人一人在外面守着。
徐时泽摸了摸口袋,他的手机之前被他女人找了个借口收走了,他这会儿没法和外面联系。
屋子里空荡荡的 ,只有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床,和一张椅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悬在高处的通风窗口了。
徐时泽估计了一下,觉得自己踩着椅子上应该能够够到窗口。
他稳了稳神,又等了两分钟,走过去开了房间的门。
男人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听见动静之后,立马起身回头看,好像他并不是等在儿子检测室外的父亲,而是看押囚犯的监狱长。
他见着徐时泽出来了,冷声问道,“干什么?”
徐时泽抿了抿唇,“我有点紧张,想去上厕所。”
男人上下看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他去了。
“在那边,快点回来。”
然后发生了什么呢?悬在半空中的另一半歪着头想了想。
对了,他好像无意之间听见了医生和女人的谈话。
女人压抑的尖锐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说好的十万,一分也不能少!”
医生沙哑又带着无奈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我不给你啊大姐,这要等老板验了货之后才付钱的......”
少年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了,好像全世界只剩下那一扇门和里面传出来的若隐若现的声音了。
女人问,“怎么验货?”
医生朝女人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说了些污秽下流的话。
徐时泽惊呆了,后背和手心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听见和他血脉相连的女人,说了一声“好”。
徐时泽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当时在大街上被大汉打骂的Beta,他的无助惊恐似乎是穿过时间和空间传递到了他这里来。
原来有些人的一生是真的逃不过一生下来就带着的枷锁的。
他脑子发昏,浑浑噩噩地回到了那个小房间里。
他看着这逼仄的空间,还有那唯一透着光亮的窗口想着,我必须要出去,陆一淮还在外面等着他,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和他做过,他不能就这么妥协了。
他想,我要自救。
徐时泽喘了一口气,望着墙上那个小小的通风窗口,没想到这居然成了他唯一的逃生通道。
他慌乱地移过椅子放在墙边,垫着脚站在椅子上费了半天劲儿把那扇窗户打开了。
他从上往下望了一下,苦中作乐地小声说着,“幸好是在一楼,不然这么跌下去腿都要摔断了。”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一声一声脚步踩地的清脆声好像就踏在他的心上,让他整个人神经紧绷起来。
他甚至还听见了他们讨论着拿着钱之后要做的哪些事情,到了兴头上还发出夸张的笑声,每一次都切割着他的神经。
少年抿了抿唇,手撑在窗台上一用力,半个身子出了窗户。
但是下一秒身后的门被推开了,女人的尖叫声几乎贯穿他的耳膜。
“徐时泽!你干什么呢!?给我下来!”
男人和医生上前几步,要来抓他还在室内的双腿,女人的叫骂声一下一下刺激着他的。
周围的空间都扭曲起来,身后的三人都成了面目狰狞的怪兽。
半空中的另一半终于是回归本体,和少年一起奋力一挣,彻底从窗户滑了出去。
地上是水泥地,他就这么直直地落在了上面,摔得骨头都痛了起来。
但是他没有时间再喘气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一墙之隔的男人传来怒吼,还有噼里啪啦地奔走的声音。
他们来抓他了。
空间全部虚化,破旧的小诊所和周围的水泥墙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路,还有身后的急促的脚步声。
徐时泽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脚似乎是扭伤了,但是他不得不奔跑,因为他知道落到那些人手上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他晃了晃,站起了身,朝着那条唯一的路跑了出去。
月光照进他眼里,徐时泽眨了眨眼,喘着粗气倒仰在墙上望着对面的那扇透着隐隐光亮的窗户。
机器的铁片割开绳子的时候也割破了他的手背,他有点怔神,现在的场景和七年前何其相似,七年前他能够险象环生地逃脱一劫,那这次还可以吗?
还有,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徐时泽脑子里零零碎碎地闪过一些片段,但是又拼凑不成整块。
他甩了甩脑子,心想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从这个地方出去。
他把脚上的绳子的也结开了,站起来看了一下,找到一个趁脚的东西,准备移到窗下去。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动,工厂的大门就被人“哗啦”一声从外面拉开了。
徐时泽浑身一僵,拿过手边的铁棍藏在身后,一动不动警惕地盯着大门的方向。
鞋子轻踏地板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耳里,还有轻轻哼着的歌。
“我闻见你的信息素了,别躲了。”
徐时泽看了眼暴露在外面的伤口,还有没有处理干净的血迹,握着铁棍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是橙子味儿吧?我已经闻见了,别藏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徐时泽心一横,向旁边跨了一步,站在那人面前。
“你想干什么?”
那人隐匿在黑暗中的样子总算是显露了出来,那赫然是一张徐时泽熟悉的、略显刚毅的脸,只是现在多了几分颓然。
徐时泽心里一沉,冷声道,“王总,没想到居然是你。”
王总笑了笑,但是眉宇间满是阴霾,“当然是我,除了我谁还会对你这么念念不忘?”
第43章 另外一人
新年一月二号下午两点,陆一淮的飞机到了怀城。
来接他的人就等在机场门口,见着他风尘仆仆的出来了,招了招手,带上他之后风驰电掣地离开了。
陆一淮奔波半天总算喘了一口气,他问开车的司机,“现在怎么样了?警察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司机一路加速,带着他往森德的方向去。
“警察介入之后,我们找到了徐总被丢掉的手机,在上面找到了几条奇怪的短信,但是查不到号主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