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燕止行会特地要他换衣服。
递出毛巾后燕止行没有停下翻找的动作，几乎到了衣柜的最深处，才将衣物拉出：“只有校服是我没穿过的，你一会儿穿这个。”
宁绥却没有像刚才接毛巾一样反应那么快，直到燕止行的目光投来。
宁绥猛抬小臂，没有控制力度的自觉，直接抓住了抱着校服外套的塑料膜。
塑料袋发出的聒噪声音在没有安静的房间中格外明显。
燕止行：？
宁绥发现自己的举动是非常突兀的，明明燕止行已经要给他了，他现在的样子却好像是怕燕止行不给他一样。
他没有好意思说，是他有些激动。
高三的时候，他想要参加正常的高考，但是明栩中学的很少有学生会走正常的考试流程，大部分人已经提前拿到了国外学校的offer。
宁绥不想出国，出国的话，即便可以拿到全奖，最初杂七杂八的费用肯定还是需要问宁家人拿，他不想。
他对出国的兴趣不大，宁家的佣人多，风言风语也多，而且总是会传到宁绥的耳中，即使他特地不想听了。
说来说去宁绥也烦，好像是故意的，总是撞见别人在说自己的坏话。
比如“二少爷已经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好处，竟然还赖着不走。”
“还想出国读书，听说他亲爸是在工地做体力活的，这哪供得起，还不是得靠本家。”
诸如此类，翻来覆去地说。
宁绥不可能去和他们解释什么，他那时候最简单的愿望就是想要参加高考，考一个不好不差的学校，打工赚到学费，慢慢地脱离宁家。
事情偏偏不能如宁绥所愿，明栩中学一学年只招收百来位学生，高额的学费是最好的筛选。
他们不参加正常学校的跑道，不代表他们没有业绩的要求。
像是宁绥这样有条件出国的，老师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现成的指标，宁绥记得许多老师轮番找他谈话，也是同一个目的——希望他出国。
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宁绥萌生出转学的想法。
他特别想转学到S市一中。
像是围城，外面的人羡慕里面的人，却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想逃离。
前世梦寐以求能穿上的校服，现在却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宁绥拿着衣服和燕止行道谢后，慢慢进去。
燕止行眼底有一瞬间的疑惑，宁绥之前作为一个外人来到他家里举动都非常自然，可现在……
走得同手同脚了。
宁绥简单洗好，开始将衣服拆封，燕止行给他的是秋装，透明的塑料袋上写着自己模糊的“190”。
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不起来自己18岁的时候有多高，宁绥套上外套比划后就知道，不管多高，反正没有一米九。
宁绥看着到了他大腿的衣摆，往上卷吧两下，试图固定住，非常成功的失败了。
不死心试了几次之后，宁绥还是放弃，直接去穿校裤。
燕止行在外面等着，水声已经听了很久，但是不见里面的人出来。
面前的外文书其实也看不进，燕止行联想之前宁绥的古怪举动，难免担心他在卫生间做出同样的事情，摇摆之际，室内的另一扇门被打开。
燕止行回头，看到宁绥的表情又一瞬间的怪异。
“裤子？”
“有点长。”
“那你就不穿？”
第6章 演技
“……穿了。”
宁绥将校服外套的衣摆掀起来，他主要是背心湿了，短裤还是好的。
没想到燕止行会直接认为他没有穿。
“喏。”宁绥指着自己米色的短裤。
不知道燕止行的视线落点其实没有看他的是不是穿着短裤。
反而是在他的腿上。
宁绥对运动的热爱程度取决于学校要求的多少，自己其余的时间不会有任何多余的锻炼。
即使瘦，腿肚上的肉也是可见的软。
燕止行突然想到之前看实验室中的前辈解剖各种生物，他很少参与，反正这类活有的是人抢着干。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之前不相干，是没有遇见自己感兴趣的生命体。
现在似乎遇到了。
“什么时候你有空，和我去一个地方吧。”燕止行表情平静，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临时起意，更是第一次对人提出这样的邀请。
宁绥只是觉得话题转的有些快，但还是应下来，并且提议。
“今天就可以，如果哥哥回来了，我以后出来的机会就会变少。”
燕止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今天有些迟了，改天我喊你。”
他突然偏了偏头，脸部恰好完全笼罩在了光照不见的地方，看不清表情。
“宁宸不会有空。”
宁绥不清楚燕止行说出这句话的依据是什么，他看着燕止行认真的神情，轻轻点头。
“我等你。”
宁绥到家的时候，宁宸的确不在。
最近与“安氏科技”牵线的大部分项目都是宁宸牵线，他没有时间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反倒是他轻易相信燕止行的事情有些好笑。
宁绥进来的时候，下人们可能听说了小刘在医院的待遇，对他反而是非常恭敬的。
一路回去的时候宁绥注意到一位阿姨。
她是专门负责打扫他们的房间卫生的。
宁绥在他的面前停下脚步，保姆肩膀颤了颤，但是没有敢动。
原来只是做出了这样一点的改变，就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宁绥想着，面上不显，只是问：“曲姨，你今天打扫了我的房间吗？”
姓曲的保姆暗自松口气：“打扫了二少爷。”
“今天只打扫了我的吗？”
宁家的别墅非常大，每个少爷都有好几个房间，曲姨一般不会每天打扫，宁绥这才有此一问。
好巧不巧，今天的确是只扫了宁绥的房间。
曲姨拿不准宁绥为什么这么问，可能是二少爷想着自己是假少爷所以没有安全感，来抽查他们这些人是不是还尽心尽力呢。
曲姨想明白后，立刻说：“是的。”
她说完，宁绥却还没有走：“这样明天是到大哥了吗？”
曲姨：“是的，昨天三少爷请了同学来家里玩，那天就先给他打扫了。”
宁绥点过头，就走了。
曲姨看着宁绥单薄的背影，觉得这个二少爷还是可怜的，没想到竟然要和他们这些下人寻求安慰。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随意的调班竟然还会被注意到。
曲姨还没有感慨完，立刻被好姐妹们围了上来，杂七杂八地问刚才二少爷和她说了啥。
宁家的工作轻松工资高，还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豪门，他们工作之余最喜欢聊八卦。
太太管事却不管宁绥，这也不是大事，因此曲姨说得也非常安心。
第二天她去打扫大少爷的房间，她习惯从外面往里面打扫，外头是活动室，还有工作学习区，衣帽间和卧室由有色玻璃隔断，卧室一般是最后轮到的。
曲姨打扫到衣帽间的时候，从玻璃那里看到床上有一个在动的人影。
动静还不小，伴随着似有若无地呻.吟。
在看清了床上人是谁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瞬间悚然。
赫然是昨天还和她说过话的二少爷！
曲姨觉得自己似乎撞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叫声依旧没有停。
她记得自己经常被孩子说耳背，这声音被她隔着这么远都听到了，这得有多响。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曲姨不敢多看，更别提去卧室打扫，直接拎了工具跑出去。
跑得太急不慎撞上了一个人，发现是昨天还在和他讲八卦的好姐妹。
曲姨立刻拽住她。
想要说话，脸憋红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似乎不是她可以随便八卦的，最后小姐妹问她怎么了，曲姨摇摇头。
不敢说。
刚才她的确没有看到大少爷，就看到后边有个黑影，而且床垫动成那个样子，还有二少爷脸上的那种潮.红，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对那种表情再熟悉不过。
还配合上那种声音……
但是二少爷才多大，暑假过完才上高三的孩子。
曲姨忍不住想要念阿弥陀佛。
宁宸的卧室中。
宁绥气喘着在确定曲姨走之后半跪坐了一会儿，等到有些力气之后立刻微喘地下床。
曲姨的眼神也不太好，所以不知道他在偷偷地看着他。
宁绥从宁宸的房间中出来，他没有掩饰什么。
出来之后竟恰好撞见小刘，宁绥只是看了他一眼，小刘却后退了好几步。
宁绥看着小刘：“平常的人家里，从哥哥的房间中出来应该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吧？”
小刘立刻把头要成拨浪鼓。
有点怕他，但是没有其他的情绪。
目前从小刘的态度看来，曲姨还没有把她刚才看到的事情散播开来。
这不是宁绥希望的。
宁家的下人喜欢嚼舌根，他向来是知道的，不过可能也是需要时间发酵。
他等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