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宁绥收起笑,一瞬之间,若有似无的笑意都消失。
燕止行不知道转变的原因,看宁绥没有动果盘,也不多说,只将窗帘拉开了些,让光多照进来些。
氧气和日照。
宁绥面对着光,白色的外衫成为半透明的蝉翼,他的脸更透些。
他缓慢开口:“你和家人关系真好。”
燕止行动作微顿:“愿望呢?”
“变了。”宁绥粲然一笑。
燕止行看着,却像是一种极端亢奋和颓废交织的情绪,像一根崩得极紧的弦,将断未断。
宁绥有点累了,因为刚才的燕浩中的到来而动摇。
从刚开始他就一直在假装成一个正常人,勾引燕止行的举动从未停止。
像在梦里,他感觉自己灵魂的一部分从□□中抽离出来。
在围观自己假装正常人,用正常的话语引诱燕止行。
抛出筹码,想等猎物上钩,但现在越是这么说下去,越是在燕止行无动于衷的注视下,他觉得自己才是猎物。
有一个人围观他这么不堪的样子就够了。
任何变化都可以成为压倒他的稻草,他坚定着又剧烈动摇着。
如此严重的分裂感,让宁绥自己的手腕处的烫伤再次开始沸腾。
他略略抬手,想按在另一只手腕上,视线触及包好的纱布,理智这才将冲动压过去。
原先只能算作侵蚀的疼痛突然变得极富攻击性,甚至蔓延到了……另一只手腕上。
宁绥意志力压制没用未受伤的手去触碰缠着纱布的手。
源头是烫伤,他想扼杀根源。
却忘记了根源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宁绥即将碰到的时候,被一股巨大的外力钳制住,他瞬间动弹不得。
灼烧感因为外力的干扰,奇迹般减轻。
宁绥的理智稍微回笼,才听到自己很重的呼吸声,有水珠从他的下巴滴落到短裤上,布料洇湿成更深的颜色。
他有些迟钝地抬头,燕止行瘦削的身形从一侧将窗户照进的光挡得严严实实。
在他的阴影下,宁绥有些安全感,他呼出一口气,折磨神经的痛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绥露出一个正常温和的笑:“谢谢,我没事啦。”
燕止行却没有松手,目光是没有遮掩的审视:“你刚才在想什么?”
“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先答应我吗?”
答应什么都没有说,宁绥挑着自己的bug。
看到燕止行下颌线是绷着的,宁绥可以感觉到他的力道没有消失,看起来不会答应。
“可以。”
宁绥眼睛亮了一瞬间,笑容明显起来,有些像是燕止行在林荫道上看的那样,可还是差了点。
“我刚才在想,如果我们的合作成立,你会希望我做什么。”
燕止行将宁绥的手腕松开,红色花瓣纹身周遭浮起血色。
有更加肿胀的趋势,燕止行看在眼里,却没有反省自己是不是用了太大的力气。
他很清楚刚才宁绥的力道,如果他不这么用劲,宁绥挣脱后就会去压自己裹着绷带的部位。
刚才宁绥的举动猝不及防并且很快,燕止行意识到他站得过于近了,察觉到自己没有产生厌恶的情绪。
他从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和人过于亲近,不是单纯的洁癖还是强迫症,更类似来自本能的排斥。
周遭的人总是令他不适,仿佛他们不是同类。
现在面对着宁绥,燕止行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遇见了同类。
“为什么缠绷带?”燕止行问。
他说:“这就是我希望你做的,告诉我这件事就可以。”
说完,燕止行准备重新坐回床榻上,书桌边上的采光比较好,他挡着会不好。
离开时,衣摆处传来一股拉力。
宁绥刚才要去按压自己绷带的手此刻拉着他。
“是烫伤喔。”他笑着说。
没有另外的解释,宁绥说:“你可以不要走吗?”
他脑袋完全仰起,黑发柔顺地随着主人的角度倾仰,精致无缺的五官完全暴露。
宁绥攥着衣角,又想到自己应该给个理由。
半是埋怨半是玩笑地说:“太阳好晒,我不喜欢。“
明明刚出医院的时候还是喜欢的,现在他只想躲在没有光的地方。
宁绥不想接着去想了,他又想说点什么。
发现燕止行没走之后稍稍松了些力道。
“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宁绥说着脸上浮现看似真实的歉疚。
“我不喜欢宁宸,宁宸是哥哥,他已经在公司里了,你做他的对手,让他忙起来,不要有空回家。”
光被高大的人影遮着,风相应地就变明显,宁绥感受到自己印有纹身的两只手腕又产生了实质性地烧灼。
不比之前的弱一星半点儿,身.躯再次无意识地颤抖,除了手腕处的烫,其余部位都是冷的,本就没有干透的衣服再次贴合起肌肤,冷汗浸染。
可这次宁绥控制住自己了,他没有去管侵袭来的疼,宁绥猜测到,如果他现在做出的举动,会对以后的实际产生影响,就会疼。
即便这样,他也要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把被打湿沾在脸上的头发往旁边别过,宁绥确保自己的五官是显露的。
配合弧度仿若丈量过的亲昵笑意。
宁绥觉得自己牙关似乎是打颤的,他不太能听清楚自己的话是不是清晰,只希望燕止行能听清。
“关于这件事,我陪你睡觉。”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报酬。”
说完宁绥不再多说,等着燕止行的回应。
看似他可以选择的求助对象很多,爸爸宁长栋、弟弟宁旸、甚至继母都可以成为他的求助对象,只要他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
但宁绥要的并不是程序正义,他现在活着也不是单纯为了报复宁宸。
宁宸不配。
他现在说的话,真假参半,目的纯粹——
在勾.引燕止行。
想拉他下水。上辈子没有做的事情,这辈子他要做。
第5章 校服
燕止行听宁绥说完,刚才因为宁绥要求,他没走。
现在造成的居高临下局面反而是因为宁绥。
他些微俯下身,又注意着没让光照到宁绥。
“你认为这是你最具有吸引力的东西吗?”
“事实上我认为躯体是最不值钱的,如果你真的想要合作,我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个实验。”
“你讨厌你的哥哥,我可以帮你。”
宁绥没有纠正燕止行的说法,没有告诉他宁宸其实是他的亲哥哥。
就像他刚见到燕浩中的时候,也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你想怎么帮我?”
燕止行看着宁绥:“是我应该问,你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宁绥回答的有些慢,他似乎是第一次去思考这个问题,“我希望……他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希望他失去金钱、地位、权利。”
思考之后,宁绥从自己纯粹的希冀概念落到切实处,和燕止行阐述的过程,他的思路似乎也逐渐理清。
“哥哥可以进监狱吗?”他问燕止行,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燕止行不给他回答,他说:“既然你找我合作了,你就不需要思考这些事情,以后他对你做什么的时候提前联系我,不要自己单独做出决定,行动之前和我商量。”
“哦……”宁绥应了声,又歪了歪头:“什么都不能做吗?”
燕止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但事先要和我商量。”
他现在和宁绥是一种及其近的距离,依旧没有任何不适感。
预感开始前所未有的强烈,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类。
宁绥是和他一样的人。
他会帮他,不需要任何理由。
燕止行拉开距离,将屋子里的窗帘拉好,他动作挺快的。
回头看宁绥似乎没什么不良反应。
小小的房间瞬间黑下来,有点莫名的暧.昧。
接下来燕止行的动作让宁绥更加想歪,燕止行打开了房间中的衣柜。
换衣服?还是因为他们一会儿要做些什么,所以燕止行事先准备好,似乎也挺符合他的性格的。
但燕止行只是从中翻出包未拆封的毛巾递给他:“等下去里面擦。”
指的是洗手间。
“还有衣服。”
宁绥服从接过毛巾,之后起身的动作大了些,自下而上空气流动。
感觉到一阵地冷,看来是他想错了。
宁绥不知歪到哪里去的思绪变回正常,接着去想燕止行刚才和他说的话,这种思考短暂盖过了体感的凉。
商量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他们出现了分歧怎么办?
宁绥在刚才和燕止行交流的过程中,脑中就冒出了一个想法。
燕止行说要和他商量,可是他不想。
因为他一定不会答应的。
宁绥决定回去之后自己行动,他和燕止行的合作关系,成立不到一分钟,他就已经背叛。
但迟早的事,没必要可惜。
宁绥一举一动都很安静,他的情况其实很不好,衣服被冒的冷汗打得几乎湿透,里面的背心紧紧贴着皮肤,怪狼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