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川一听,立马撑着沙发坐起来,委婉地拒绝:“昨晚打我累了吧,你今天还要画画,我去公司找人帮帮忙,不麻烦你了。”
陆致比了比拳头:“真不用吗?我爸说我按腰挺有劲儿的。”
“不用……”沈临川连连摆手,“我先走了,昨晚谢谢你好心收留,改天我请你吃饭。”
“那倒用不着。”陆致抱胸看着他。
沈临川身上的伤的确不好跟人解释,他琢磨着回去先想个办法遮挡一下,于是没再多留。
周晋跟解青一前一后来上班,他们进来就发觉气味不对,纷纷问陆致:“怎么有股医用酒精味儿?你昨晚伤到哪儿了?”
陆致半真半假地说:“我没事,不过昨天收拾了一只畜生,我想着也不能打死了,就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周晋跟解青对此的回应都是:“你没事就行。”
陆致:“嗯嗯。”
赶去上班的沈临川包裹严实,围巾到了室内也没摘,几个秘书以为他感冒生病,还体贴地送来感冒药,等发现他脸上莫名其妙泛着怪异的红色,陈秘书神情紧张:“沈总,您的脸……”
沈临川解释说:“没事,可能有点过敏。”
陈秘书走了出去,隔着窗户望着这边若有所思。
什么样的过敏,脸上会跟被人打了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43
当晚, 沈临川梦到了陆致。梦里情节熟悉且清晰。
是有回陆致在周果受了莫大的委屈,而他那天恰好工作很忙,接连的会议、电话, 一天跑了三个卖场, 陆致打他电话打不通,就从冰箱里翻出酒,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闷头喝。
沈临川开门进屋的一瞬间,陆致抓着一瓶酒回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心里一咯噔,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没接到,抱歉。”
陆致还是盯着他, 沈临川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陆致拍了拍沙发让他坐,他坐下以后,陆致声泪俱下地描述自己如何被王姐陷害, 被领导指着鼻子骂, 陆致喝醉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有些话反复念叨他自己却不知道。
沈临川坐在旁边,听他说完以后问:“那你想辞职吗?”
陆致顿了顿,抹掉脸上眼泪说:“还不想。”
“那我陪你喝几杯?”
陆致摇头。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沈临川当时问。
陆致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背上,他撒娇说:“拍拍。”
沈临川动作生疏地拍着他的背,拍了不久, 陆致就说他觉得好多了。
沈临川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其实这几年, 陆致一直在试图潜移默化地教他如何爱自己, 没有任何指责和不满, 只是他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往心里去。去西市那回,陆致告诉他吵架的时候要牵他的手、要紧紧抱住他,可沈临川一次都没有做到。
沈临川高傲自负惯了,全身上下只有嘴最硬,不肯低头、学不会道歉。他看了眼床头的闹钟,现在是凌晨三点,记起之前的教训,他没有冲动地开车赶去陆致那里,而是起身去了书房。
Angel被他吵醒,不明所以地趴在他脚边,看他打开电脑。
有很多话,沈临川说不出口,但是形成文字没有问题。
一个小时后,沈临川给陆致发去一封电子邮件。
陆致以前常常用邮件跟客户沟通,以防错过客户的重要信息,他在手机上安装了APP,好在他今天睡得沉,没有被邮件到来的震动声吵醒。
不过等天亮一睁眼,陆致一下子就看到了新邮件提醒。
“广告?”他第一反应是这个。
清晨的手机反应速度有些慢,陆致揉着眼睛,看到邮件内容完全缓冲出来那一刹那,陆致怀疑自己现在还没睡醒。他凑近了再三确认,还真是沈临川发来的邮件,邪门!
“燃燃:
见信如晤。
梦醒时分,记起一些旧事,许多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从某种程度上说,你对我的看法、评价算是中肯。我总是忽略你内心的想法,不断放大对你的要求,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应当像我期待的那样成长。我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你的丈夫,在婚姻中,我们皆是独立的个体,我们理应平等、互敬互爱,我应当为你遮风避雨而不是干涉你要往哪个方向发芽生根,我不该自以为是,将没必要的条条框框加诸你身。
你真诚坦荡、大度能忍,我却说你恶毒小气,你才华横溢、谦良温柔,我却被表象蒙蔽,认为你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你即便打游戏也会克制自己,没有一味挥霍时间,我眼界狭隘,只看到你保持着婚前自由自在的生活习惯,却没想过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我没有及时给你安慰和怀抱,你只能借着跟朋友打游戏发泄工作中的满腹委屈。
我在知道你以前屡次因为我跟覃铭的事情伤心难过之后,还不顾你的意愿将他招进公司,在你明确表达过不认同后还执意去医院探望,为此跟你吵架,在你提出离婚后没有认错挽回,反而变本加厉、火上浇油,才让你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如今,我已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临川
20XX年X月7日于家中”
陆致对着这封邮件仔细看了好几遍,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坦然接受再到逐渐释然,对于沈临川这样的人来说,让他承认自己错了比杀了他还难受,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临川一夜之间开了窍,但他心里拧着的一个结终于被解开了。
他陆致并不是一无是处,他值得被人爱、被人珍惜,他不是喜欢无理取闹、乱发脾气的人,他也不是经受不住挫折,他是个能够自我控制情绪的成年人。如果他没控制好,那一定是对方的错。
陆致心平气和地放下手机,想了想又重新打开邮件,截图发给了周晋。
周晋看到消息,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匆匆开车过来,陆致去买了两人的早饭,他们坐在窗边边吃边聊。
“这真是沈临川发的?”周晋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想不到啊,平时拿鼻孔看人的人,也能说出那样把人酸掉牙的话来。”
陆致说:“他说不出来。”
“什么意思?”
陆致道:“如果现在沈临川站在我面前,一定还是趾高气扬,他百年之后烧成灰,最硬的就是那张嘴,认识他这么多年,我反正从来没听他说过自己错了。”
周晋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人,他道:“我可喜欢跟人道歉了,一句“对不起我错了”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搞得那么复杂?动动嘴皮子就那么难?”
陆致也不懂,他试图理解了一下沈临川这种人的脑回路,说:“不知道,可能从小没人这么教他,他们生来就是掠夺,习惯心狠手辣,要是个个都说‘对不起’,会不好意思再下手。”
周晋一语中的:“但你们俩是结婚了啊,也不是竞争对手,他还要跨越这个心理障碍?”
“也是,”陆致指了指太阳穴道,“那就是他脑子没发育好。”
此时脑子没发育好的人刚把车停好,远远就看见陆致跟周晋一大早相谈甚欢,他心里不太舒服,快步走过去,没有着急进门,而是在玻璃上敲了敲。
陆致一转头看到沈临川,差点被小笼包噎死。
他连忙喝了口热豆浆。
沈临川静静地看着他,陆致又旁若无人地吞掉几个小笼包,擦擦嘴,他对周晋说:“我出去一趟。”
“把外套穿上。”周晋叮嘱。
“我知道。”
陆致套好外套,推门出去。
沈临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陆致走下台阶,沈临川也慢慢朝他走来。陆致看沈临川这意思,应该是不想进屋谈,于是指了指对面:“我们去那儿——”
沈临川忽然伸出手,在他后背拍了几下。
陆致表情一顿,显得有些疑惑。
沈临川又轻轻牵起他的手,陆致低头盯着两人的手,心里的疑问又放大了一些。虽然那封邮件他看到得很及时,但他一没回复,二没说原谅,沈临川究竟是接受到了什么信号竟敢来牵他的手。陆致属实没搞明白。
“什么意思?”陆致没忍住问。
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沈临川心里的疑问不比陆致少,他想了想,伸手将陆致揽进怀里,一边在他后背安抚性地拍了拍。
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周晋,嘴里的小笼包因为吃惊而掉在桌上。
沈临川这时总算开口了,他说:“对不起,我的确做错了,你以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陆致飞快回想了一下,他最近对着沈临川好像也没说过什么好话,他将人推开,有些迟疑地问:“我说什么了?”
沈临川自以为精准地概括陆致在西市说过的话:“你说惹你生气了,只要抱住你,你在外面不会不给我面子。”
“……”
沈临川又开口确认一遍:“还作数吗?”
“不作数,”陆致语速飞快地说,“以前我们是什么关系?现在我们又是什么关系?你是我前夫,你现在可不能随随便便抱我,也就是我脾气好,换别人早动手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