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介意, 孩子以后可以跟我姓。”
“来,听听胎动。”
“你快回来吧,孩子踢得我肚子疼。”
“怀孕的人情绪不稳,你不会介意吧。”
……
“儿子, 你醒了?还认识妈妈吗?”
“你先别哭, 儿子这不是没事嘛。”
元城拉远一点喜极而泣的夫人,怕她的情绪影响元清澜, 不利于病情恢复。
事实上, 他自己都激动红了眼, 说话的尾音不自觉有点轻颤。
“清澜,你感觉怎么样?身体, 哪儿感觉不舒服吗?”
白寻挤在最前面,目光故意扫过元清澜平坦的腹部,意味深长地看着床上懵然不知作何表情的人。
饶是元清澜清冷睿智见惯了大场面, 还是羞赧不已,他深切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一秒脸红, 烧得他整个人如躺蒸笼。
“没, 没事。”
元清澜声如蚊蝇, 勉力摇了摇头, 他可以佯装镇静跟所有人对视,回应大家的关切,除了俞景阳。
白寻目光如炬,认真审视元清澜的微表情,看他面露赧然,眼神闪躲,没有关心“孩子”,也没有抚摸腹部的动作,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这是恢复正常认知了。
换作以前,元清澜的要是遭遇意外醒来,说不定会动情地喊俞景阳一声老公。
如今却连看人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在心里干着急,要如何带过尴尬话题佯装无事发生呢?
太难了!
谁能再给他一闷棍晕过去啊?
元城看儿子没事,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俞景阳。
想起尴尬的怀孕乌龙,知道夫夫俩还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于是拉着情绪逐渐稳定的夫人,用眼神示意白寻一起出去了。
看他们要走,躺在床上有苦难言的元清澜内心疯狂纳喊:“喂,别走啊,别留下俞景阳一个人啊!”
可惜,没人能收到他的求救。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除了关心元清澜的身体,俞景阳不知道说什么,他还摸不准元清澜现在是什么状态。
怀孕的事儿,不可能一直装下去。
虽然元清澜极度不想正面面对尴尬遭遇,但早晚要走出这一步。
“我没有怀孕,是之前出车祸不小心撞到了头……”
元清澜努力给出体面解释,他现在能清楚确定,自己没跟任何人发生过关系。
如果没记错,在晕倒之前他看到了孔无言。
想到这些,和俞景阳的小尴尬可以以后再说。
“那个,孔无言是不是也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喊出这个人的名字,经此一遭,估计大家多少都知道了前因后果。
不然他爸妈也不可能再次跟孔无言见面。
“是的,他就在旁边的休息室,你要见他吗?”
俞景阳知道真相,如果元清澜接着往下问,他也会事无巨细地回答。
如果想直接找孔无言求证,他就去叫人。
元清澜闭眼轻轻摇了摇头。
很快再次睁开,恢复了之前惯有的冷静沉稳。
“不用了。”既然孔无言都来了,那俞景阳自然知道了全部真相,“你来告诉我吧。”
这个时候,元清澜再次深切体会到自己对俞景阳的强烈依赖。
好像他在身边,什么惊天噩耗都能伤害性少一些。
俞景阳读懂了他隐约的不安,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温声细语把从元家父母那里知道的关于元清澜的身世悉数讲给他听。
“孔无言没怀孕?我不是……”
我不是他的孩子?
“你不是,跟孔无言一样,就只是单纯生病了。”
彻底摊开这么多年的隐忧讲,俞景阳感同身受到了难以言说的轻松。
元清澜反握住他的手,颤抖、用力,抿紧的嘴唇随着一声来自胸腔的干脆笑声,缓缓勾出舒心的弧度。
真的很好笑啊。
原来他这么多年的猜疑焦虑,只是一场无中生有的虚惊。
他不是别人眼中的异类,也是正常男人。
如果说每个人身上都罩着一层内心深处难以摆脱的阴影,那元清澜的桎梏在这一刻彻底化成齑粉。
他从未感觉过身心如此轻松。
如果,如果没有和俞景阳的意外婚姻,他可能真的如获新生。
可是,从忽然的喜悦中冷静下来,贪恋地看着俞景阳温柔的眼神,无以名状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既然他没有怀孕,俞景阳又暗恋余熏,余熏现在又正闹离婚……
如此看来,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只有,离婚。
“谢谢你配合我演戏,还义无反顾地跟我结婚,以后……”
元清澜试探询问,小心翼翼注视着坐在旁边的俞景阳。
回避问题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但说出这种话还是内心惶恐,虽然脸上看不出来,心里紧张万分。
“其他的以后再说吧!”俞景阳不待元清澜说完,腾然起身打断了他的话,“我去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望着俞景阳仓皇离去的背影,元清澜蓦然松了口气,又余下说不出的失落。
那就以后再说吧,毕竟他也不盼着。
俞景阳从病房出来,脚下一软,要不是及时扶墙,差点跪了。他想:
这么急得吗??
一醒来就马上提离婚吗?!
幸好,幸好他跑得快。
才没在刚才被离婚。
副院长建议元清澜在医院观察一晚再回家。
这期间会有专业医护人员监测,其他家属可以去休息。
直到回到休息室躺床上,俞景阳的心脏都还在“咚咚”狂跳,房间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中他拿毯子闷着头犯愁。
怎样才能不让元清澜提离婚?
怎样才能顺理成章拒绝去领离婚证?
头疼半宿,困倦至极的俞景阳才胡乱睡去,在梦里他都在一路狂奔躲追踪,气喘吁吁,累得跟狗一样。
第二天醒来,腰酸背痛,感觉睡了个假觉。
白寻和副院长沟通批准后,元清澜可以马上出院。
从办理出院手续,到开车回家,俞景阳始终都没再出现。
白寻带话,说俞景阳临时接了个重要客户的电话就走了。
坐在商务车后排的元清澜打开手机,果然收到了一条相似的抱歉短信。
“元先生,我们回哪里?”
司机知道元清澜平日已不住在家里,他不知道现在是回元家,还是去俞先生家里。
元家夫妇是想让儿子回家休养的,毕竟人多照顾得更妥帖。
但,最后还是要听儿子的意见。
元清澜和白寻坐在最后一排,闻言,低头摆弄手机的他动作一顿,车内沉默半晌,才悠悠开口:“回家吧。”
他现在再去俞景阳家里可能不合适。
他们算哪门子夫夫啊。
想到这里,难免想起他和俞景阳也曾热情地坦诚相对。
他也曾百般撩拨抱着人说尽柔软情话。
俞景阳也曾气喘吁吁在他手里丢盔弃甲,露出动情的性感模样。
……
到底,跟普通好友不一样了吧。
至少他现在已经无法完全不带异样感情看俞景阳了。
不知道对方现在又是什么感觉,可能跟他一样别扭迷惑,所以才佯装有事回避了?
元清澜本来身体就没什么大碍,现在认知也恢复清醒,在家休养得很无聊。
期间白寻看了他好几次,后来确认他情况稳定就返回国外忙项目去了。
俞景阳倒是天天打电话,但对病情之外的事儿只字不提,一旦发现元清澜要提他们的关系,马上借口有事挂电话,搞得元清澜一头雾水,愈发摸不清俞景阳的心思。
又是一周过去了,身体康健的元清澜都要准备继续回公司上班了,也没能顺利跟俞景阳见面。
他不可能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就算退一万步,他们还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夫,怎么可能毫无关系呢。
看俞景阳老忙来忙去不露面,元清澜只好去梧桐牧场堵人。
他都跟宋欢欢打听好了,俞景阳当下就在办公室。
当俞景阳通过内线员工提醒元清澜直接杀办公室来了,刚才还愁得直做俯卧撑的他马上往身上套衣服。
三下五除二踢掉鞋子,几步奔到屋内的小床上,扯开毯子一摊,严严实实把自己盖住。
额头上运动生出的汗珠正好成了现成道具。
当元清澜推门进来时,正巧看到脸色红润的俞景阳在烧得说胡话。
他好像真的很热,头上脸上全是汗,手臂也热得不寻常,还哼哼唧唧直说口渴,完全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俞景阳,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元清澜以为他称病是糊弄人,没想到是真的。
他连忙去洗手间湿了条毛巾过来搭人额头上,然后又倒了杯温水过来,扶起身体老往下沉的俞景阳喝水。
眼睛都睁不开的俞景阳像是认出了他,一阵咳嗽,说话也断断续续:“我发烧了,你,你,还专门,来看我啊。”
说完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咳咳。
他想,我都病成这样了,总不至于还要被抓去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