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度距离北极圈太近,冬季夜色格外漫长。一天里,光阴的稍纵即逝只有在这里,才会被如此具体地感知。
港口完全结冰,白色的船只和红色的邮轮静止在视野中央,鸥鸟偶尔歇脚,只是寒风刺骨,停留的时间都不长。
几个世纪前的教堂和现代化的建筑遥遥相望。他们坐在车里来回看着,有一句没一句交谈着,心情也好像在这样历史感的瞬间里被一点点沉淀下来。
晚上回去,时舒路上打包了份中餐厅的蔬菜粥,专门给方安虞的。
只是当他再敲门的时候,他以为会是陈若开门,谁知还是方安虞。
估计下午都在睡,这会瞧着,脸色好了不少。
“陈若呢?”时舒放下餐盒,环顾了下房间。
房间里已经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了。
方安虞打开餐盒,低头闻了闻香喷喷的粥,“回去了。”
时舒转头,“啊?”
“嗯。”方安虞有点饿了,舀了勺粥,刚吹两下就等不及往嘴里送,“嘶......”
时舒:“很烫的。”
方安虞点点头,盯着勺子里热气腾腾的粥,不说话。
时舒搬来一张椅子,在他身侧坐下,想了想,问:“那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没关系。”似乎知道时舒会问,他回起来丝毫不见犹豫。
“哦......”时舒倒显得有些犹豫。
滚烫的热气很快弥漫开。
方安虞小心吃了口,慢慢说:“反正不是你和梁径现在的关系。”
他是在向时舒解释。用了个排除法。
“嗯。”时舒点头,神情严肃,认真表示收到。
之后几分钟,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
一口气吃了小半碗粥,方安虞感觉有些力气了,抬头便见时舒一脸思索地看着他。
“怎么了?”
时舒不说话。
方安虞以为他在照顾自己心情,笑着道:“我和他真没关系了。全部说清楚了。真的。你别担心。”
“想什么就说什么。没事。”
时舒:“我只是在想,我和梁径之前是什么关系。”
顿了顿,他说:“好难。感觉之前的关系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方安虞:“............”
梁径对方安虞的决断则并不十分意外。
他们彼此知根知底,发小什么性格,心里多少还是了解的。
梁径说:“也许方安虞是那种,瞧着好像差不多行了、也没什么特别坚决的态度。但真碰上,就没有回头路。既不给自己、也不给别人。”
时舒自然清楚,叹气:“我就是感觉陈若对他影响蛮大的。”
洗好澡,他趴床上看家里的宠物监控。
视频里,小乖半夜不睡,临时起意,开始煞有介事地巡视领地。它蹲在玄关置物柜顶,睥睨客厅。好几秒,尾巴十分悠闲地左右荡着。
“可能在和陈若的关系上,不能不坚决。”梁径随口。
“有道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方安虞是对的。”时舒点头。
梁径笑,觉得他那八个字说得掷地有声。
他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时舒头发,半干的状态。
“要不要吹一吹?”
时舒不是很想:“不要,太吵了——我想看小乖。它今天有点兴奋。”
“是不是吃撑了......”
梁径笑,坐下来把人抱身上,陪他一起看。
看着看着,他心底有根弦忽地一动。
过了会,梁径视线移到时舒侧脸。
时舒感受到:“嗯?”
梁径不说话。
他盯着他,似乎在揣摩什么。
又过了会,梁径把下巴搁时舒肩窝,轻轻啄吻时舒耳侧,叫他:“老婆。”
时舒目不斜视:“嗯。”
梁径还是没下文。
时舒鼻子里重重一声:“嗯?”
梁径小声:“方安虞不会影响你吧?”
时舒莫名其妙:“嗯?”
梁径:“你俩小时候就形影不离。”
这个成语用得还是蛮贴切的。
因为这,梁径有一阵还特别嫉妒方安虞。
“影响什么?”时舒终于不“嗯”了。
梁径:“不知道。”
时舒:“......”
这下,不光是小乖,他觉得梁径也有点吃饱了撑的。
顿了顿,就听梁径试探:“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倒也不必如此绝情。”
“是吧?”
时舒放下手机,还是疑惑他的没头没尾:“是什么?”
梁径不是很想继续说了,他移开视线,“没什么。”
时舒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有——”
他看着梁径,忽然明白,没说完,脸上笑容一下更大。
梁径知道他想到了,伸手捂住时舒嘴:“好了老婆,不关我们事。”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时舒拉下梁径手腕,逗他:“真的吗?”
梁径佯沉下脸:“闭嘴。”
时舒瞪他:“居然叫老婆闭嘴。”
梁径:“......”
——时舒差点被亲晕。
梁径还是有点心眼在身上的。
他问晕头晕脑的时舒:“你得给我一个保证。”
时舒捂着自己嘴,简直怕他了:“保证什么?”
“保证我们永远在一起。”
听着像某个童话故事里的台词。
但时舒只觉得这个男人脑子有问题,“怎么保证啊。”
梁径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答应我。”
时舒真的想不到其他,翻了个白眼:“哦。答应你——”
“要不要签字啊?手指头给你按指印?”
“真是的......”
时舒嘀嘀咕咕。
梁径却恨不得亲死他。
第151章
原以为赫尔辛基遭遇的那场暴雪已是极限。
但在罗瓦涅米一站, 道路两旁的积雪几乎到了齐腰深的程度,气温更是直下十二三度,一脚踩下去都落不到实处。
下午三点不到, 暮色在深蓝的云雾后挂起, 四野苍茫,光线也一下变得昏暗。
酒店有工作人员专门对接行李。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木屋。
冰天雪地, 放眼望去, 圆融融、白皑皑的雪顶下,小簇火光透过窗玻璃摇曳闪烁,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场景,宁静又温馨。
——如果忽略时舒、方安虞、闻京下车开始就打得没完没了的雪仗的话。
“......黑得也太早了,五点吃饭感觉像夜宵,我们要不要晚点——啊!”
仰头打量了会天色, 原曦一个人话没说完, 后脑勺猛地被雪球袭了个正着。
她刚上台阶, 伸手就要推门,如果不是戴着帽子, 这会, 冰冰凉的雪就溜进她脖子了。
“是谁——”原曦气得扭头。
几步外, 还冒着热气的车子旁,时舒一边躲躲闪闪掩护自己,一边动作迅速地把身后足有半人高的雪堆往怀里扒。
他抬头朝原曦心虚地笑, 张嘴雾蒙蒙的:“对不起啊,没注——噗——闻京!”
偷袭时间有限, 迎面而来的大雪球没攥紧实, 半途散了不少, 但杀伤力还是有的——时舒被砸得眉毛都白了。
闻京乐得不行, 下秒就掏出手机拍。
他半身杵雪堆里,火速拍完继续就地取雪,一边头也不抬对原曦得意道:“原曦,报仇了啊。”
原曦:“......”
时舒也顾不得,抱着没扒拉玩的松散雪块就往原曦右侧方奔,大声招呼后方勤勤恳恳捏雪球的方安虞:“给我直接扔!全部!”
方安虞明显原地准备好了,拍着手胸有成竹站起来:“等着!”
原曦:“......”
身后的门拉开,梁径协调好行李,从屋里出来。
原曦扭头拍了拍满是雪的帽子,无语:“下车就没见他们眼里有别的......”
梁径笑,看着右侧近距离混战的两人,扬起的雪都挥出残影了。不远处,方安虞有条不紊地长距离辅助作战——只是目前看来,一个都没瞄准。
天色暗得很快,体感气温又降了不少。
路灯下气势汹汹的三人,每个人脑壳顶都在冒热气。
瞧着瞧着,梁径忽然叹气:“老王确实不容易。”
突然出现高中班主任名字,原曦听得一愣,几秒反应过来,笑得差点蹲地上。
江州入冬的第一场雪都会在学校操场引起不小的轰动。
从附小开始,梁径基本就摁不住。况且,这里的雪比起江州,简直不是一个概念。虽然对时舒来说,发挥的空间大差不差,但梁径还是摁不住。
下车就跟疯了似的,拉着方安虞挨个往半人高的雪墙里扑。
这里的雪又厚又干净,直挺挺扑下去就跟摔棉花堆里似的。
爬起来还得意洋洋地指着一个个雪坑小人叫他:“梁径!你看!这个,还有这个!你看——”
“像不像?”
“你觉得哪个像?”
梁径:“......”
——很无聊。很幼稚。
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关键方安虞还真的和他比较起哪个雪坑小人更像自己。
两个人站一排雪坑前“品头论足”,十分像回事。
弄得文科三出身的闻京都不禁被理科一浓厚的学习氛围感染,上前也想“指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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