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梁老爷子那边的司机过来接梁径。酒店的实习因为车祸告一段落,这段时间他一直跟在祖父身边参加梁氏多到数不清的内部会议,自然免不了和梁培、梁圹两兄弟接触,所以有时候回来,整个人情绪极差。
今天也不例外。
傍晚到家的时候,梁径一个人进了书房。
闻京和时舒玩了一下午“WonderWing”,提了好几个用他的话说是“资深意见”,这会正趴沙发上和队友联系比赛训练的事。小乖就坐他脚边,对闻京这个久违的老朋友,它这一天的接触都显得有些矜持和拘谨。
时舒想了想,叫了外卖,嘱咐闻京待会取,就去书房看他。
闻京摆手,“那我不管你们了。吃完还要去趟队里——车给我用下——你们不出去吧?”
时舒:“不出去。”说着就去玄关给他拿了车钥匙和家里的备用钥匙。
打开门的时候,梁径正和丁雪通电话。他现在每天都要打电话回江州,了解梁坤的治疗进展,还有关心丁雪的状态。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自从陪梁坤回到江州,丁雪的身体也不像之前那么折磨她。她全心全意陪伴着自己的丈夫,虽然会因为梁坤的昏迷不醒独自落泪,但精神上却没有一刻脆弱。
“......爷爷没说什么。下次不会了......妈。我知道——爸爸怎么样......”梁径的语气有些烦躁。
下午,梁培又当着梁老爷子的面说梁坤目前持有的股份到底怎么处理,还有暗示这段时间因为梁老爷子上台处理梁氏一众业务引发的股市震动,话里话外不外两点:分股份、换人主持。每次梁径站在一边,听到他虚与委蛇、阴阳怪气地叫自己“小梁总”,几乎会生出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梁旭偶尔也被梁基带出来“见世面”。一般情况下,他和梁径站一起,相比梁径的恶心反胃,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梁径阴沉得快要滴水的狠厉面色吓得脊背发寒。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他,明明自己还是梁径的“表哥”......后来,梁旭多少想明白了,可能是那年除夕,他眼睁睁看着梁径面不改色将自己的手放进滚烫的开水壶里,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梁径不能惹的,是个疯子。
书房里的落地窗正对D市最大的商圈,暮色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摩天大楼的玻璃将霞光一格一格地折射,放眼望去,好像一座凌空的3D蜃楼。
时舒走过去。
窗前有很一张很宽大的躺椅。
他陪闻京玩了一下午游戏,胳膊都有些酸,这会绕过梁径,直接趴了上去。
梁径注意到,微微笑了下,也在塌边坐下。下秒,他肩膀夹着手机,左手很自然地伸进时舒衣摆,去摸他柔韧光滑的后腰。
时舒嫌痒,动了动,躲不过,也就放任了。过了会,耳边听着梁径和丁雪说话的声音,打了个哈欠,伸手往后挥开梁径摸来摸去的手,翻了个身有点想睡。
电话没打多久,梁径刚挂,时舒的困意正好上来。
忽然,门外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时舒被吵得睁开眼。
“闻京?”梁径问。
时舒点点头,想起什么,又说:“可能是外卖......”
说着,他像和躺椅沾上了似的,挪着手脚一点点坐起来,“我出去看看......”
“我去吧。”梁径按下他肩膀,知道他这两天因为比赛的事有点睡不好,说:“不饿就先睡会。”
“哦。”时舒往后直挺挺躺下。
确实是外卖。
闻京坐餐桌旁一边吃一边看时舒的游戏手稿。他是真的感兴趣。
梁径出来瞧见,提醒:“不要溅上油。”
闻京笑死了:“兄弟,我吃的是汉堡。”
梁径在他身边坐下,也拿了一包薯条吃。
中途,嫌躺椅睡得伸展不开的时舒推开书房门,眯着眼幽灵一样朝卧室移动,阳台上,小乖瞄到,眼疾脚快,一个箭步冲上前跟进去——除此之外,餐桌前的两个人默不作声吃了一刻钟,其间只有闻京埋头翻手稿的窸窣动静。
快要吃完的时候,梁径说:“要不算了。往前走走。”
闻言,闻京翻着书页的指尖在纸面上顿了顿。他知道梁径在说什么,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没吭声。
过了会,梁径朝卧室看了看,不知道那个家伙要睡到什么时候,目光移回来,他又对闻京改了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片刻,又说:“原曦肯定想的比你清楚。”
闻京点点头,“嗯”了声,说:“我知道。”
天色越来越暗,气温好像也随着降了些许。
开车经过D市热闹非凡的商圈,等红绿灯的间隙,闻京注视窗外形色各异的人潮,心底不知怎么,忽然就空了一下。晚风吹过他宽阔额头,好像情人温柔的抚摸。
只是绿灯亮起的时候,这个感受又慢慢消失了。
第130章
一觉睡到晚上七点多。
床上坐起来的时候, 时舒扭头望着黑漆漆的窗外,有点发愣。
不知道是不是六月份的比赛近在眼前,还是这段时间小组气氛不断紧张影响的, 他总睡不好。有时候, 半夜两三点醒一回,然后再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WonderWing”的细节和画面, 翅膀小人披荆斩棘闯关夺宝, 翻来覆去,折腾半小时,太阳穴突突疼。即使不去想比赛那些事,情绪上的不安,还是会让他在空空荡荡的脑海里兜来转去,直至筋疲力尽睡着。
耳边传来一声喵呜, 很轻的猫叫, 小乖蜷梁径枕头上微微抬起头瞧他。黑暗里, 狭长的蓝色猫眼专注异常,好像在打量时舒, 又好像和时舒一样, 单纯望着某处发呆。
时舒把它抱过来, 搂着躺下。
小乖柔软又温暖,窝时舒怀里,像个自动发热毯, 时不时仰起毛茸茸脑壳顶着时舒下巴蹭来蹭去。
周遭静谧如水。空气里有很淡的香氛气味,有点像梁径用的须后水, 也有点像今早的洗发露味道。
困意再度上涌, 一人一猫抱着又迷糊了半小时。
真正醒来是梁径进来叫他, 问他饿不饿。
没开灯, 梁径坐床边,注视他的眼神带着些许笑意,半晌视线往下,落小乖身上,低低笑道:“压扁了。”
时舒眨了眨眼,赶紧往怀里看。被他搂得紧紧的小乖一动不动,贴着他摊成一张雪白猫饼,蓝色猫眼和时舒对视几秒,喵了一声,乖得不得了。
一种很强烈的被依赖的感觉从心底生出。
时舒低头亲了亲小乖脑壳顶,又伸手揉了揉,笑着叫它“小乖”。
小乖享受至极,时舒伸手揉它一下,它就忍不住仰起脑袋往前凑、一边晕乎乎地喵喵叫。
画面十分和谐——如果忽略坐一旁表情漠然的梁径。
梁径知道自己有点变态,但这种情况,不变态似乎也说不过去。他站起来,左手轻松捞起安稳享受时舒爱意的小猫咪,不冷不热道:“骨头要没了。出去跑两圈。”说着,又十分自然地问时舒:“不觉得它胖了吗?最近吃得都比你多。”
时舒好笑,没阻拦,他看上去懒洋洋的,趴床沿笑着瞧睁大眼的小乖挂梁径臂弯一路后退,直到消失在门背后。
梁径再次进来,看到时舒还在发呆。
晚饭没吃——最近食欲总不大好、睡眠也不好......梁径有点担心,走过去把人拉起来坐好,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时舒摇头,想了想说:“可能有点焦虑......”
这次的比赛说重要也重要,如果取得不错的成绩,会方便他们之后进更好的、更顶尖的游戏公司。但并不和毕业挂钩。眼下,作品两周前已经提交——无论如何,即使对最后的结果焦虑,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梁径看着时舒,没作声。他沉默起来的时候,神情越来越像梁老爷子,浑身上下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眉宇微拢,面部没什么多余表情,一双眼幽深严肃。
只是这种气势在时舒面前毫无作用。
和梁径对视几秒,时舒掀开被子分开.腿往他大腿上坐,伸手小心环住他的背。虽然胸腹间的固定带已经拆除,但肋骨完全愈合、恢复如初,至少还要一个多月。时舒不敢多碰他,只是把下巴很轻地搁梁径肩头。
“闻京呢?”他问。
梁径左手搂紧,偏头亲了亲时舒有点凉的耳朵,“出去了。”
“哦。”时舒想起来了。
慢慢地,中午餐厅说的事也回到脑海。
“闻京是不是很伤心。”时舒小声:“吃饭的时候,我感觉他要哭了。”
闻言,梁径轻轻笑了笑,不是很明白他是怎么感觉到闻京要哭的。不过他从小就很能感同身受,对在意的人尤其。小的时候自己吃醋就用这个骗他守在自己身边,百试百中。
“哭也没办法。他哭原曦就会分手和他在一起?”
这话说得有点幼稚。时舒乐了,顺着梁径的话不着调地说:“说不定呢......得去原曦面前哭。”
梁径点点头:“好的。等他回来,就这么建议。”
话音未落,时舒额头抵上梁径肩,一下笑出声。这种很安静的互相陪伴的时刻,减轻了几分他心底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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