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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你没有竹马吗 (是笙)


  梁径对留下来的吴爷说:“都拿出去吧。”眼神示意两边柜子上的鲜花,“全部拿出去。”
  “这你堂叔一早送来的,酒店那边订的空运。”这么说着,吴爷也还是笑着上前撤花,“待会你堂叔过来看你,估计心里要不舒服......我放沙发上吧。其余的都送去家里?”
  梁径让时舒把他怀里抱着的一篮搁左边空出来的柜子上,又对吴爷说:“您处理吧。不要送家里了。”
  吴爷笑了下,“好。”
  没一会,吴爷又叫了两个人进来收拾,来回四五趟,病房就只剩三四捧鲜花。
  “阿姨是不是明天就到了?”
  时舒看着吴爷领他们出去,问梁径:“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一下吧。”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比起一大早挤满人的热闹,这会安静得倒有些空旷。
  梁径闭上眼,早上开始就没歇下过,这会都有些头疼。但他察觉时舒话里的谨慎,左手往床边拍了拍,“上来。”
  时舒转头看门,“一会还有人进来呢。”
  虽然已经和自己父母说清楚,但梁家这边人多眼杂,万一被心思叵测、不怀好意的说出去,指不定怎么离谱怎么传。
  梁径:“不会有人进来。”
  或者说,没他说话,除了必需时刻的医生,外人是不可能进来的。
  他现在说的话,已经有了几分日后的威势。只是不大明显。昨天下午时舒一家离开后,梁家又来了一帮人,见他的眼色,和以往是彻底不同了。打量、探究、审慎、甚至还有些拘谨——不知道梁老爷子做了什么,或者安排了什么,总之,梁径慢慢察觉一些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变化。
  这种变化和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梁坤息息相关。
  梁坤一日不醒、梁老爷子一日在世,假以时日,梁径必定会成为整个家族的中心。
  “哦。”时舒脱了鞋上床,小心挨近,抱住梁径左臂,摸了好几下,十分珍惜的样子。
  梁径被他摸得又有点忍不住笑。这种感受太磨人。心软又疼痛,疼痛又甜蜜。
  好不容易忍下,梁径抬起左手去摸时舒脸。
  即使闭着眼睛,梁径也能知道他此刻的表情。眉毛微微皱着,嘴唇也会抿起来一点点,眼睫在他的触碰下颤了颤,很快,时舒手心就贴上他的手腕,轻轻握了下,但没拿下他乱摸的手,嘴唇很快地张合:“干嘛......”
  “感觉你好乖。”
  梁径说:“时舒,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时舒不吭声。
  梁径叹气:“你这样我不适应,太乖了。小乖的名字给你好不好?以后小乖就叫时舒了。”
  时舒被逗得笑了下:“你问小乖同意吗。”
  “管它呢。”
  时舒又笑,没立即开口,好一会,才用走神似的语气说:“小乖要气死了......”
  梁径却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这一遭,对时舒来说,几乎就是毁灭性的。他无法衡量这件事对时舒的影响,但他很担心时舒会留下阴影。
  “老婆......”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开口,梁径就这幅样子了。
  时舒没好气,觉得他不说正经话,只会叫来叫去,有点敷衍道:“干嘛啊。”
  “爷爷没打算让妈妈过来。”梁径老实了下,摆正语气:“等爸爸情况稳定些,他打算让爸爸回江州省人医治疗。”
  时舒抬起头,“啊。”
  梁径低头,瞧着臂弯里的时舒,手上又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去捏他耳朵,捏上手的时候语气柔和许多:“这边四五六月的天气一会冷一会热的,爷爷担心妈妈过来的身体适应不了......”
  “可是阿姨肯定不会放心等那么久,她也要来看看你吧。”
  “所以还在商量。或者下周来一趟,然后跟爸爸一起回去。”
  一周后,和时舒料想的一样,丁雪果然冒着雨夹雪来了英国。
  四月中旬的D市,乍暖还寒,丁雪穿一身黑色大衣,整个人瘦了一圈。她的肩头薄薄一层雪碎。隔着异乡的风雨,她看到满头白发的梁老爷子,开口刚叫了声“爸”,满脸泪水就和雨雪一起落了下来。
  那会时舒跟着一起去接的人。路上丁雪不像往常一样和他轻声细语、言笑温柔地说话。时舒其实都明白。丁雪紧紧握着他的手,好像在握着这世间唯一的热度。
  只不过这一趟丁雪没有待太久。
  因为到的当晚,看见病床上只有仪器在提示生命体征的梁坤,她就生了一场高烧。
  气候突变,情绪反复,眼下又经了大波折,来势汹汹的高烧让丁雪整个人奄奄一息。
  梁径得到消息的时候,愣怔了好久。他躺在病床上,几乎忍不住想这场事故到底会给他带来什么结果。
  时舒更是一刻不敢离开他身边。情况凶险的那几晚,他整晚整晚陪着梁径。眼泪已经在上一轮风雨里干涸了,这一轮好像身心都在坍圮。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整个人好像在慢慢脱胎换骨。回到学校参加小组会议,也不像平时那么活泼,话一下少了。莱维知道他在伤心,课余时间会和他聊聊。几个相熟的同学坐在阳光灿烂的草坪上打闹,时舒偶尔参与,多数时候,他都在望着草坪发呆,要不就是漫无目的地翻阅手边的会议记录,一点点一点点地给自己整理思绪。
  他性格里的一些无忧无虑的明媚和天真随着这场人生事故渐渐沉稳。只有在特定的场合和特定的人的陪伴下,柔软地呈现,令梁径无比心动。他总是呵护他的,时舒身上一分一毫的变化,他都是最先感知的。所以当他再长大些,二十八九岁的时候,再回头看这场发生在二十出头的人生巨变,最珍惜的还是那个小心翼翼在自己身边躺下,说不要他骨灰的人。只不过那个时候,事情又发生了一点变化。梁径怎么也想不到,年近三十,居然在时舒身上完整体会了一把时其峰的心态——当然,他是不会对时舒做什么父慈子孝的事的,他再呵护他,也有的是办法。
  好在这边医疗跟得及时,丁雪身体恢复了过来。等医生那里确认梁坤情况稳定,梁老爷子当即就让丁雪一起跟着回国。
  他年纪大了,主心骨一样坐镇到这个时候,已经十分令人敬佩。
  之后近两个月,梁家在英国乃至整个欧洲的大小业务都被梁老爷子一一接手、过问。他的一生都在为这个家族铺路,眼下更是殚精竭虑、步步筹谋。梁径出院之后,慢慢跟在他身边出席各种会议和社交。一如幼年。只不过,小的时候,祖父教他知书识礼、进退有据,现在长大了,祖父手把手教他人前处事的玲珑与机巧,也让他谙熟人后波云诡谲的城府与心机。
  五月底,闻京来了英国。
  虽然之前说好了,但当闻京堂而皇之拖着行李登门要求入住的时候,梁径确认了两遍。
  “住我家?”梁径被时舒推进洗手间,再晚一秒,估计语气就暴露了。
  闻京坐沙发上津津有味翻着时舒的游戏手稿。
  六月份的制作人大赛近在眼前。虽然参赛作品两周前已经提交,但这段时间时舒还是很忙的。闻京啃着冰箱里刚拿出来的苹果,头也不抬,因为天然的兄弟情,自动忽略梁径语气,慷慨道:“队里没比赛就过来照顾你啊,不用谢啊。”
  梁径扭头,难以置信:“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你照顾——我都好了,我还有老婆——”
  时舒红着脸指他:“给我进去。”
  他右手还打着石膏,胸腹间的固定带虽然已经拆除,但很多剧烈运动还是不能做,得再养养。
  时舒盯着梁径左手推门的动作,有点怀疑梁径是不是有点想拆下石膏朝闻京扔过去......
  闻京抬头,十分不解:“我懂啊。我又不是十八岁。我肯定不会再和你们挤一张床。”说着熟门熟路走向靠近玄关的一间客卧,自己往门上敲了敲,“来的时候我问了,你妈说家里有空房间——时舒之前还邀请原曦过来住呢,怎么我就不能住了?”
  隔着一扇门,梁径按下放水的水龙头,大声:“那你看原曦说要住了吗?!”
  时舒摁下梁径的头,往他头上浇水,压低声音:“好了......”
  闻京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火气,虽然是病人......他也超大声:“时舒不是最近挺忙的?还要参加什么比赛,我这一趟雪中送炭好吗?!这么及时!你不要太见色忘恩!”
  说完,时舒笑得不行。
  梁径不吭声了。
  时舒最近确实很忙,但要是闻京知道梁径已经一个多月没好好亲过他老婆了,估计也就能理解他的火气。
  泡沫一点点揉满头发,时舒好笑:“下周我不在家,正好他过来看一下你。”
  梁径伸出左手去搂时舒腰,依依不舍:“老婆。”
  手心里的泡沫充盈又饱满,时舒一边给他洗头,一边说:“梁径,你头发好多......”说着,他两手拢起头发,“真的好多。”
  梁径无语,垂眼看到小乖不知什么时候踱步来到脚边,正仰头打量着他,蓝色猫眼带着几分戏谑,似乎对梁径被泡沫凹起来的发型十分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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